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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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兮对他的恐惧,冯奕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混不在意,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眼下,他更好奇是什么能让一向端庄得体的五公主失魂落魄,全无仪态。
冯奕正疑惑着,身后的心腹王奇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声,“干爹有所不知,日前皇上下旨五公主与北齐和亲,今日长门宫那位也病倒了。”
王奇的年纪实际上比冯奕还长几岁,但这宫里,尤其是司礼监与东厂,看得不是你的年龄,为了能出人头地,不叫人踩在脚下,他并不在乎自己比这位年纪轻轻的掌印低一个辈份。
事实上干爹也确实待他很好,他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混到东厂二把手的地位,全靠干爹提拔。
是以在干爹外出办案这段时日,他会帮忙盯着这大靖皇宫乃至皇城的一切变化,就连哪个宫里的老鼠下了崽他也一清二楚。
长门宫病重的消息他中午就知道了,但毕竟只是一个失宠多年受困冷宫的妃子而已,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干爹并不会放在心上。
但现在王奇却有些拿不准了,因为在他说完后,干爹的脸色疏忽变了,虽只有一瞬,但相比他平时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王奇心里打起了鼓,疑惑着究竟是哪件事引起了干爹的注意。
这厢短暂的失神后,芷兮也迅速回过神来,无论冯奕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行礼,她都不能安然受用。前年后宫有位新封的妃子恃宠生娇,见冯奕无视自己,一时恼羞成怒,便将冯奕拦了下来,非要冯奕对自己行礼,芷兮听那些小宫女们说,当时冯奕是这么说的。
“才人是让在下对您行参拜礼?”
那妃子摸了摸自己的姣好容颜,漫不经心道:“自然,你一个阉人奴才,见了本宫难道不该跪吗?小心本宫让皇上砍了你的头。”
冯奕笑了笑,似是很害怕,果然缓缓跪下,拜了她。
只是不出三日,那位妃子就因德行有失,被父皇给贬为庶人了,连她的母家也受了连累。自此,后宫那些个尊贵的娘娘公主们,再不敢瞧不起这位掌印大人了。
芷兮想到此,越来越觉得冯奕心怀不轨,那双幽冷森然的眸子里,仿佛正酝酿着一场阴谋。她轻轻吁了口气,低下头道:“大人客气了,我……没什么事。”
她说完便带着红缨,侧身想从他身旁越过,突然,芷兮呼吸猛的一滞,双脚不能向前。
她屏住呼吸,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寒冰做铸就的手正堪堪放在她臂弯上。夏日衣衫单薄如纱,丝丝凉意透过皮肤侵入骨髓,若不是身侧这人说话间还有呼吸,她都要以为这是具漂亮的尸体了。
抛开脑中离谱的想法,芷兮再次疑惑,他为什么要拦住她?
她在深宫中长大,十七年从未踏出宫门一步。冯奕虽是太监但他到底与后宫中那些太监不同,她自认为与冯奕从无交集,今日也算是第一次见他,他为何如此奇怪?
正当芷兮口干舌燥,六神无主时,冯奕突然又松手了,芷兮余光瞧见他往旁边站了站,缓慢道:“公主慢走。”
话落,芷兮未有反应,冯奕却带着他身后那人先行离开了。
活阎王走了,芷兮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忙带着红缨匆匆走了。
她二人到了太极宫,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太极宫的小太监对她倒算恭敬:“皇上下午就去了张贵妃那儿,想来今晚也要在那歇息了。”
他抬头看了看漆黑无边的夜空,“眼下还早,皇上应当未曾就寝,要不公主您去丽华宫看看?”
丽华宫,张贵妃的居所,她就是父皇六年前带回来的女子,短短六年时间,她便从一个最末流的才女爬到正一品的贵妃,且无儿女,她的手段可想而知。
她虽不曾与张贵妃有过多交集,但也听说这不是一位好相与的主。
罢了,为了救母妃,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那厢,冯奕并未走远,他在黑暗的拐角处顿住,犹豫半晌,蓦地转头往另一条路上走去,“去长门宫。”
王奇讶异极了,一时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时冯奕已然走远,他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干爹,皇上在丽华宫。”
“不急。”
王奇:“……”白日皇上才对他说,待干爹回来,无论何时,立马来见他,干爹却说不急……
好吧,干爹说不急便不急。
他低着头,正胡思乱想着,冯奕突然问他:“和亲是怎么回事?”
王奇道:“干爹您也知道,去年年底咱们与北齐一战失利,损失惨重,眼下并无强劲的兵马与北齐继续作战,北齐也似乎有休战的意思,特意派了使团来,和亲是鸿胪寺的官员与北齐相商的结果。”
冯奕嗤道:“皇上是连太祖皇帝定的规矩也不顾了?”
王奇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不如此,继续交战,对咱们大靖百害而无一利。”
能用一个公主换来两国和平共处数年,这买卖傻子才不做,他们这位皇上虽然近些年沉溺酒色,不怎么理会朝政,但他不是傻子。
冯奕不想跟他讨论利弊问题,“公主与许世安的婚约就这么废了,武安侯府没说话?”
“干爹有所不知,钦天监测出公主与许世子的婚事与大靖国运有碍,武安侯自然没话说。”
冯奕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鸿胪寺,钦天监,这两个在大靖朝不甚起眼的部门,这次倒是联手办了一件大事,有意思!
长门宫很快便在眼前,那两个看守的侍卫看到掌印大人过来,呆呆的张开嘴,脸上了露出茫然的表情。
“开门。”
冯奕在长门宫前止步,目光并没有望向两个侍卫。
这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为难。
现在这位可比平阳公主有权势多了,他们到底开不开?开了的话就是违抗圣旨,死路一条,可要是不开,只怕是连明天的太阳也很难见到了。
王奇看他们犹豫为难的样子,忙抢在干爹发怒前走了上去,低声让那二人莫要有性命之忧,乖乖开门即可。
那两人无法,也只好忐忑着开了门。
王奇本想跟着进去,冯奕却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孤身一人进去了。
冯奕也是第一次来这长门宫,比他想象中更荒凉,院子里满是落叶尘土,显然也许久无人打扫。眼前的门窗上满是窟窿,只怕寒冬时节不好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剑柄的手紧了紧,抬起另一只手敲了敲破败的殿门。
第一声无人应,他又敲了下,这次很快便听到了脚步声。
开门的是碧姑姑,她方才正在替宸妃擦拭面上的冷汗,主子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虽还是不能起身,但到底能与她说上一两句话,这让碧姑姑放心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跟主子说公主来过的事,就听到了敲门声,起初以为听错了,直到第二声传来,碧姑姑突然意识到有可能是公主想办法送了药进来,没想到是这个年轻人,他长大了许多,脸庞再无往日稚嫩之感,反倒多了些戾气。
冯奕轻声道:“听说娘娘病了?”
碧姑姑道了声是,又问:“掌印大人怎么来了?”
冯奕未来得及开口,这时,殿内突然传来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碧姑姑立刻回头往里跑去,不再理会冯奕。
冯奕取下腰上佩剑,理了理身上衣衫,疾步迈了进去。
床榻上的女人在碧姑姑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她眸光轻轻扫过刚进来的冯奕,不像碧姑姑,宸妃看到他,脸上无半点惊讶之感。
宸妃轻咳了声,“你怎么来了?”
“听说您生病了,我……我来看看。”冯奕上前取代碧姑姑的位置,将宸妃扶坐在床头。
宸妃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出声,“我没什么事,只是中了点毒罢了。”
“主子您又瞎说,中毒是多可怕的事,您还这么轻描淡写,我……”碧姑姑今日是实打实的受了惊吓,现在听她这么说,碧姑姑差点被气哭。
宸妃最怕别人哭,忙告饶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有客人来,你去倒杯清茶吧。”
碧姑姑擦了擦眼泪,退了出去。
宸妃再次看向一旁沉默的冯奕,“你知道,我有自保的本领,他们得不了手。”
冯奕知道她在宫中还有人脉,然而公主不知道。
“公主很担心你。”
宸妃一怔,嗓音冷了许多,“谁多嘴告诉她的?”
“……公主今日被赐和亲,您又在今日中毒,这恐怕不是巧合。”想来将宸妃中毒之事告诉公主的人,也是别有用心。
“和亲?靖渊下的旨?”听到唯一的女儿被赐和亲,宸妃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连老祖宗的遗命也不管了?”
她眼底是浓浓的怨愤与不甘,“靖渊他怎么敢的?”
冯奕只好将方才王奇告诉他的悉数转告给宸妃,宸妃听罢表情狰狞,显然是恨极了。她入冷宫,隐忍多年就是为了保女儿一命,如今女儿都快死了,断不能再忍下去。
思忖片刻后,宸妃再次看向冯奕,“既然如此,你就帮我一个忙吧!”
冯奕抱拳道:“但凭娘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