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潇下班后回到家,直奔安言母女的房间,推开门后急冲冲道:“安言?”

“嘘。”安言中指抵在唇中,示意她噤声。

赵丽潇看了眼小床上熟睡中的孩子,嘴唇下意识的抿了抿,然后用眼神示意安言。

安言点头,回身摸了摸孩子柔软毛发,轻轻压严被角,见她睡得安稳这才走到门口,跟赵丽潇走出去。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那晚擅自带着安宁去外面散步,也不会遇到他,更不会让他起疑心,进而发现你们母女俩。放心,如果你不想再见他,可以跟我说,我来办,你只要安心照顾孩子就好,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说起来那天晚上,抱着安宁回来后赵丽潇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的慕文非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人说女儿肖父,其实不假,在小安宁和慕文非这儿完全得到印证,她那小鼻子小眼组合在一起,别提像的有多神奇了。

于是她就一直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那厮真的回过味来,寻来了。

“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别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想到白天见到慕文非的情景,安言幽幽叹道:“其实,这样也好。”

“你的意思……”赵丽潇不可置信。

安言点头,“心上没有负累,以后我跟宁宁的日子也会过安心。我不能一味的逃避,该面对的总要是要面对的。”

其实安言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赵丽潇还是提醒道:“记住,你不欠他的,别事事为他着想,慕文非那个人根本不用人教他得寸进尺怎么讲,不要他可乘之机,虽然我不认同你走我的老路,可一想到他那个人,还有他从前做的那些事,我这心里就没办法认同。”她知道这样说未免太小人一点,准确来说慕文非折腾那一次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相反,赵氏却得到了相当丰厚的利益。可她实在怕了那人阴鸷狠厉的一面,强硬的不给别人一丝反抗的余地,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胆战心寒。虽说人会变,可也有一句话叫做本性难移,她不敢赌。

她也挺纠结的,“而且,姑姑也不会同意,他把姑姑逼成那样……”见安言脸色发僵,她适时的住了嘴。

安言跟赵婕的关系她早在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之前她一直以为安言会是赵永源巧立名目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女,当然其中少不了赵太太叶恭如的误导,做了许多白痴的反抗和自以为是的算计,后来一次偶然间知道真相,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她虽不知具体内情如何,但知道姑姑定有自己的苦衷,女儿在眼前却不得相认,心里怎么会好受。曾经有几次,她发现姑姑就站在角落默默看着安言,眼眶发红,却不敢上前。

作为她们的亲人,当然希望她们能解开心结。

于是思量了会儿,试探道:“其实一年前因为曾崇铭那混蛋,姑姑真以为你……一夜间头发白了不少,人也老了许多,后来即便是知道你没事了,她也再无心利益纷争。知道你不愿见她,她就躲着,让你见不着她,可她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你怀孕生子那段时间别提她有多担心了,每天跟我打听有关你的细碎琐事,还是事无巨细,嘱咐我做这做那,很怕我照顾的不周到,可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做那些事……”见安言低头静静听着,她又道:“她现在跟慕涛离婚了,孑然一身,她应该……“

“姐……”

安言打断赵丽潇,缓缓抬头,黑润的眸子坚定决绝,“这世上,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原谅……”

赵丽潇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你既然可以原谅慕文非,为什么就不能给姑姑一个机会。”

安言嘴边扯出一抹苍凉的笑意,低低道:“这是两回事,跟慕文非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只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一刀两断对彼此都好。而她……”她顿了顿,语气漫上一股无力凄然,“有资格原谅她的人,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而我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还是,算了。”

暮云四合,傍晚时分。

安宁醒后吃了奶,吃饱之后窝在安言怀里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瞧她。

她穿着粉嫩嫩的套装,衬得那张笑脸越加白皙晶莹,可**的就像个小天使。

看着孩子精致漂亮的眉眼,安言再一次出神。

今天在院子里,他就那样闯进来,让她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那一瞬,有关他的那些岁月,或欢欣或落寞的一幕幕,轰然而出,她不想去看,不想去听,也不愿回忆,于是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凄茫一片。

他瘦了,往日凌厉的棱角也随之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清朗气息,还有不可忽视的沉稳淡然,她不知道这一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不可否认,时间悄然改变了些什么,他变了……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骑着脚踏车载着她穿过垂柳下的小路的男生,干净儒雅,温润俊逸,笑容仿若春日阳光般照进心底,暖意融融,使人驻足流连,甘愿沉迷。

她一时间恍然,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就那样静静的凝视着她,往日深沉如潭的眸子,如今漆黑温润,波光潋滟,盛着的东西似要溢出来一样,满满的,叫人无法承受。

两个人不知站了多久,他开口了,什么也没问,只提出一个请求,要抱抱孩子。

她踌躇着,没有动。

自然也没有拒绝。

他则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走上前来,速度很快,把她和孩子一起抱在怀里,力道轻柔,仿佛捧着什么易破碎的珍贵瓷器那般小心翼翼。

她能够感受到来自他的身上的颤意,就像是自灵魂深处蔓延而来的……她不明白他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明白。

这个样的慕文非,其实是陌生的……

“啊啊啊――”女儿叫喊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安言回过神,笑笑,干净的指尖点了点安宁的小鼻头,安宁呵呵笑出声来,频率不一,偶尔穿插几声兴奋的尖叫,笑着笑着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口水,晶莹的液体顺着嘴角摇摇欲坠,安言眼疾手快抓起手绢按在她嘴边,擦拭。

宝宝牙齿尚未萌出,牙槽突尚未发育,腭部和口底比较浅,口腔分泌唾液时宝宝吞咽反射不灵敏,加上没有牙槽突的阻挡,很容易流口水,知道这对于宝宝来说是正常现象。

不过安言总觉得,她女儿是故意的。

像是在装傻,要引起她的注意,若不然,怎么每次给她擦嘴角时,她都那么常兴奋,小手抱着她的手不放,摇呀摇,摇呀摇,还蹬着小腿,不亦乐乎。

女儿如此可**,她现在是有女万事足,人生圆满不过如此,不过为了女儿她还需要努力生活。

在慕宅的那三年多,她别的没攒下,倒是完成了几部小说。

这一次回国,也是因为她在网上发的试读章节很受欢迎,几家出版社联系过她,有意合作。她回国就是为了落实这件事。

等事情都解决完就带着女儿回伯尔尼……

第二天一早因为要出门谈出版的事情,安言只好把女儿先放在家里,把小姑娘哄睡着,计算好她睡觉的时间才出门。

出门的时候看了看表,八点零九分,孩子上午一般睡觉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回来,所以赶到出版社的时候比较急,她边喘气边跟人家道歉,可喜的是谈得很顺利,那家顺华出版社,居然把她的六部小说都签下了,而且价格不菲,一千六百万,每年还有相应的提成收益,足够她和安宁在伯尔尼的所有开销,直到孩子成年还绰绰由于。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自己运气好。

慕文非的车出现在面前时,她正心情愉悦的在等计程车,嘴边还挂着浅浅笑意。

看见他,她嘴边的笑意倏然凝固。

“回家吗?”

安言的目光只在他面上停留一瞬,之后便收回。

如果她注意看的话,应该会发现隐藏在他眼中的紧张,那双黑沉的眸子紧紧锁住她脸上每一处,生怕错漏了她的任何一个微表情,他怕被拒绝。

他看到她在看腕表,好看的唇瓣微抿着。

最后,她坐上了他的车子,坐在后车坐上。

上车后,只有一句话,“麻烦快些,我赶时间。”

慕文非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紧缩的眉头,脚下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出。

安言心里记挂这孩子,刚才叶恭如打电话来说孩子提前醒了,哭得厉害,尿布干干净净的,不会不舒服,应该是饿了,可又挑剔的不吃奶粉。

车子开的快而稳,十几分钟就到了。

安言匆忙道了声谢,推开车门直接下车。

一路奔到房间,见到宝贝时,一颗心才放下。

“赶快,小家伙饿坏了。”叶恭如把孩子抱过来,递给她。

安言把包往地下一扔,接过孩子,急急解开衣襟……小家伙见妈妈来了就马上就不哭了,窝在妈妈怀里,捧着**大口大口的允了起来,听声音就知道饿的厉害了。

房间里静的一时只听得见孩子吸允声。

“你怎么在这儿?!”叶恭如陡然出声,声音充满敌意。

男人好脾气的笑笑,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排斥,他的语气说不出的轻松愉悦,“我老婆和女儿在哪儿,我自然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