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上午,八点四十五分,圣日酒店大礼堂玻璃穹顶上的遮光板随着低缓悦耳音乐慢慢关闭,星星一样璀亮的灯光闪闪烁烁最终变换为暗黄色,大厅瞬时陷入日落后的黄昏。

音乐停止,夜幕提前降临,婚宴餐桌上的烛光次第点亮,宛如骤然浮现的星海。

一轮明月从天而降,落入凡间,新月清晕中一袭白色婚纱的女子轻纱拂面踏月而来,身姿轻盈,飘渺而绝美。那画面给人一种如入仙境的错觉,她独自一人,悠然的沿着天蓝色的长甬道,走向场地另一边,场地的另一面此时也有着一轮明月,男人身形颀长,面容俊美端然而立,目光紧紧注视着向他走来的女子。

此时人们才恍然大悟,这是一场婚礼,而他们所见的是这场世纪婚礼的出场仪式。

婚礼在清扬悠远的音乐中进行,而非传统的结婚进行曲,整个过程如梦似幻,说是一场视觉盛宴亦不为过,只是有些小小的遗憾,在场所有人都没能目睹那宛若仙子的新娘的容颜。

休息室内,“新娘”掀开面纱,清丽的眸子中满是疑惑和紧张,她望着小姑姑赵婕,“姑姑,苏熙呢?”

三十八岁的赵婕美艳绝丽,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听到安言的话,脸上一丝波动都没有,红润的唇动了动,转身理顺红色修身长裙落坐在高椅上,长臂搭着椅子把手,直到看到安言脸上呈现出焦虑到极点的恐慌时,才缓缓轻启红唇,“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文锦告诉我的,他跟着他哥去接苏熙,却在房间里发现一封信。大概内容应该只有慕文非一个人清楚。”

“什么意思?”

赵婕唇角微勾,“苏熙不见了。”

苏熙不见了,在新婚前夜,消失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安言的脑袋倏然停止转动,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后好多讯息在脑海中纷至沓来,苏熙和慕文非在美国读书时就在一起了,三年的时间,而非一朝一夕,他们结婚的决定也非仓促而就,而且任谁都看的得出苏熙对慕文非的感情有多麽炙热,她怎么可能舍得让慕文非独自面对非议,新婚前夜突然失踪?

事已至此,婚礼已经完成,在人们的记忆力新娘还是那个新娘,没有改变,如果在事情扩大之前找到苏熙,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姑姑,你有办法找到她的对不对?”她下意识走上前,抓住赵婕的手。

她知道赵婕有这个能力。

赵婕美眸大睁,那神情似乎面前哀求她的是个疯子。

她嫌弃似的甩掉安言的手,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言言,做人要懂得保持清醒的头脑。”

安言哪里听得出她的话中话,心绪早就乱成一团,虽然进入赵家这些年赵婕没事总是拿话损她,可是说她傻也好,骂她笨也罢,她却是在赵家最关心她的人,她所求的事若不是太过分,赵婕基本都会答应。

但此时她忽略了一点,赵婕最讨厌她犯傻。

现在她就是在犯傻,而且踩到了赵婕的雷点,嫁给慕涛这些年,对于继子慕文非的所有事都保持一定距离,最好能置身事外,做个悠闲自在的局外人。如果,有人硬要她把手伸到慕文非周围,那就是走进了她的雷区。所以这些年,就算慕涛也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愿,毕竟在他们结婚时,慕文非已经十七岁了。

如果问她为什么,她给出的理由有点不计形象,她说她是个怕麻烦的胆小鬼。

“我知道你从小跟文非感情好,凡事都以他为先,见不得他受伤难过,但你也必须认清现实,那个现实就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们之间的事,跟你安言,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明白吗?”

伴随着赵婕的质问安言的脸一点点变白,仿佛全身的血液也在渐渐凝固,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见到安言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赵婕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静静叹息后,优雅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听说你跟老李家那小子分了?”

“嗯。”

“分了也好,我手头上有几个家室人品都不错的,过两天我给你介绍一个,到时候让我助理去接你。”

也不等安言是否答应,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安言以最快的速度换回衣服,找到自己的电话给慕文非拨过去,结果是无法接通。

不死心,她坚持拨,依旧无法接通。

大厅里的宴席在继续,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可真正的主角却不知踪迹。

几乎是狂奔着跑到大厅门口,安言猛地停住,可以透过落地窗看到那些不肯散去的记者依旧徘徊在门口不远处,当下决定到地下停车场。到地下停车场之后直接从出口跑出去,然后到大街上打出租车。

完全是凭着直觉,安言去了他们的新房。

看到院门是大敞着的,她的一颗心就安稳了许多,至少说明她猜得没错,他有可能回来了。

她一个劲儿的按门铃,得不到回应,一时间有些无计可施。最后只好绕到落地窗那边看里面的情景。

趴在玻璃上向里面望,入目的是满眼红色。大厅内铺着一大片玫瑰花,鲜艳妍丽,还有些铺在楼梯,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坐在楼梯台阶上,手中拿着一瓶红酒。

“慕文非――”她拍着玻璃喊,显然慕文非正专注他的红酒,无暇他顾。

她只好又按铃。也不知道按了多久,反正她的手都开始发酸了。

门开了。

慕文非整个人精神还算不错,至少眼神清明,墨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脸,还穿着婚礼上那套西服,白色衬衫解开三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骨节分明的大手拎着个红酒瓶,呼出的气体漫着淡淡的酒味。

瓶子内的液体没下多少,显然他还没喝多少,算不上借酒消愁,安言发现自己有点想多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手控整个跨国集团的人物,年纪轻轻便有睿智精明,沉稳老练之称,某国际财经杂志曾评其为新一代的盖茨.比。

“你怎么来了?”慕文非语气清淡,眉头轻皱。

“你手机打不通,大家都挺担心的。就派我,来看看你。”这样的质问,搞得安言挺尴尬的,当下没敢问有关苏熙的事情。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手抚上门框,慕文非忽然又想起点什么,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现出疲惫的神色,“今天,谢谢你。告诉他们我没事,晚上就回去……”

眼看着慕文非将慢慢门关上,在即将要关严的时候,安言突然把手插了进去。

“慕文非,我陪你喝酒好不好?”

红木桌面光洁如镜,慕文非拿着酒瓶自斟自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言端着个高脚杯偶尔装模作样轻抿一口,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看着对面男人手里握的那个酒瓶子,两道目光执着而热烈,像是要把那玻璃制品融化,最好是化成蒸汽消失在天地间。

再抿一口红酒,她垂下眼帘,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和红酒,干干涩涩的,又苦,还没有白酒来的味醇,好喝。早上根本没吃东西,现在肚子空空荡荡,伴着轻微的胃酸,挺难受的。不过,转念一想,慕文非可能也没吃东西。

“我记得你以前**吃咖喱拌饭,冰箱里有没有咖喱,我这就给你做。”

“饿了就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安言拿着杯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憋的脸通红,“我,你应该还没吃饭呢吧,那就吃点吧。”说完放下酒杯没等慕文非有所回应,转身去找厨房,上次来的时候,苏熙和她只是吃的外卖,根本没机会见到厨房尊容。这算是第一次,厨房里各种用具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冰箱就放在靠门的一角。

打开冰箱门,里面东西满满的,各种蔬菜食品琳琅满目,奈于能力有限她只拿了咖喱,几个鸡蛋,还有葱姜蒜。

由于没有现成的米饭,捣弄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咖喱拌饭还有煎蛋才热气腾腾的出炉,说实话,这是第一次给别人做饭,端出去的时候心情不免忐忑。可怀着忐忑的心情出来时,却不见原本端正坐在那里的人影,唯见被喝了一半孤零零立在桌面上的红酒瓶。

侧耳听了半天,发现洗手间里有响动,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便托着腮帮等。

三分钟后,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的男人手扶着墙壁,衣襟湿透,面色潮红,是那种不正常的潮红,安言首先想到的是慕文非是不是生病了,葡萄酒酒精度一般是8%-12%,半瓶红酒应该不至于醉成这样。

看着男人摇摇欲坠不甚清醒的样子,她果断的走过去,支撑起他的一只胳膊,“我扶你去沙发上坐。”

男人**粗重,没有说话,柔软的身体入怀下意识的搂紧,烫得惊人的手掌牢牢的握住她的肩膀。

瘦弱的女人被箍的紧了,吓的心乱跳,莫名的紧张,鼻腔里是不同于以往清冽气息,此刻,男人的气息参杂着浓烈的侵略性和危险性,像一只隐忍已久的野兽,只待猎物入口的那一刹那。

“慕文非,你是不是生病了,咱们去看医生好不好?”磕磕绊绊走向沙发的过程中,安言试探性的询问,为了着力方便,一只手撑着男人胸前,另一只手搂紧他的后腰。

下一秒,她的心就跳到嗓子眼了。

她的手被一只炙热的大手死死攥住,接着她肩上那只手滑到她的腰间,握住,动作中有某种异样的**,隐隐透出点急躁。

“苏熙……”低声的呢喃。

男人嘴里呼出的气息热的她窒息,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

接着,耳垂被一股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