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飞光在边疆实打实地拼杀几年,虽未必有多厉害,但对上一直过着侯服玉食日子的聂文乐,动起手来就揍鸡仔似的,加上聂文乐家世不如允王府。

聂文乐原先就是在越飞光身边当狗腿子,如今对上越飞光,他是不敢还手的。

但聂文乐也奇怪,我手下的私兵告诉我,他被越飞光揍成那样,硬是一声不吭,只捂头逃窜。

罢了,他们两个的事情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干系,比起聂文乐,我更觉得越飞光莫名其妙。

我等到酒楼门口的闹剧结束才坐上马车回宫,宋楠还未回来,我思忖着待会先去一趟太子那里。用了晚膳才过去,想必是不用留很久的。

到东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雨水依旧未停歇,地砖湿淋淋,东宫太大,我走这长长一段路,鞋头被飘进长廊的飞雨打湿。

太子不在东宫,东宫的宫人见到我,皆是露出欣喜的表情,我尚且没弄懂他们为何那么欢天喜地,他们就引着我往太子寝殿去。

“九皇子,殿下吩咐过了,您若来了,直接去内殿休息等他。”东宫宫人如此道。

我眉头轻皱,又松开,“能否换个地方?”

我这话一说,负责引路的几个宫人就像上次我见到的那个东宫宫人一样,浑身颤栗,手里握着的华丽宫灯似漂泊的夜雨。

我顿了下,想起原先那个摔碎茶盏就没了命的宫女,“那就往寝殿去吧。”

那几个宫人听到我同意了,重新挂上笑模样,连忙将我往太子寝殿引去。

因是太子寝殿,我不好让身边随侍的宫人进去太多,便只点了钮喜陪着我。

我坐在椅子上,等待无聊,不免动了动脚尖。

脚尖那一块的鞋袜全湿了。

我又看向钮喜,他的鞋头也是湿的。

“钮喜,你去找东宫的人换了鞋、喝口茶再过来,过来时也帮我拿双干净鞋袜。”我对钮喜说。

钮喜没直接答应,“奴才留您一人在这里,不大好。”

“不妨事,你换双鞋,再拿双鞋过来能废了多少功夫。你出去时叫旁人进来伺候我也是一样的。”

我这样说,钮喜才愿意离开,他叫了两个宫人进来陪我,那两个是钮喜的徒弟,平日做事也都手脚麻利。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在外面逛了一天,渐渐有些乏了,觉得在这里打盹有些失礼,只好站起来随便走动走动来提神,走到屏风后,我注意到墙上的一幅挂画。

画上画的是江山图,层峦叠嶂,青山入云,气势磅礴。

江山图上还有两行小字,因笔者字题得龙飞凤舞,一时难以辨认写的是什么,我研究那两行小字入了神,连外殿有人进来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而我身后的两个宫人也没有出言打断我思绪,只低头站着。

等人声从不远处传来,我才猛然清醒。

“母后今日跟父皇说话的语气有些过了。”太子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父皇会生气的。”

“生气又如何,你父皇没多久日子活了,这江山以后就是你的江山,本宫是万人之上的太后,本宫怕什么。”

是皇后的声音。

我听到这句话,想迈出去的步子登时顿住,我的两个宫人也立刻明白其中利害,一动不动。

他们怎么会说这种话。

而我没想到,后面的话才是真正让我不敢置信的。

“这段时间你不要掉以轻心,你父皇怕是有动你的心思了,他似乎在派暗卫在查什么,本宫怕他查出一些不该查到的。如果你父皇知道你不是他儿子,我们母子都完了,你明白吗?”

“母后舍得儿臣将舅舅杀了?”

“哐当”一声响起,是我身后的宫人往后退,结果撞到了墙角的花瓶。因为这一声,外面的话语声骤停。

紧随着,我听到长剑从剑鞘里抽出的声音。

我已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迅速转身将后面的窗户推开,两个宫人也反应过来,掩护我逃走。

我刚翻过窗户,想伸手拉宫人一把,太子已从屏风后绕了过来,长眉下的双眸对上我时,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而下一瞬,他就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一个宫人。

一剑捅心口,宫人叫都没叫一声,就倒在地上。

“九皇子快跑!”

另外一个宫人连忙以身体挡住窗户,我咬了下牙,收手往外跑。我一边呼救一边跑,有宫人听到我的声音,急忙忙赶过来,但赶过来的宫人没几息就被追上来的太子一剑捅死。

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反而更会给太子引路,只好不再开口,但夜色弥漫,雨势又大,我没跑多久就迷了方向,正在我站在分岔口犹豫该去哪边时,太子追了上来。

他手中雪白的长剑此时沾了红,血珠顺着剑锋滴下。我顾不得太多,随便寻了一条路逃,但那条路居然是一条死路,我只能看着太子一步步逼近我。

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一定会杀了我。

只是为什么我会听到这段秘密?

我记得我进来时,殿外是守着人的。东宫的宫人明明知道我在里面,太子回来,他们怎么可能不跟他通报?

除非……

除非我今日听到的秘密是有人故意想说给我听。

我后背抵在墙壁上,雨水已经将我衣服尽数淋湿,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打雷了。

我讨厌雷。

我是林春笛的时候,我就是死在雷雨夜,现在我成了姜从羲,也还是要死在雷雨夜吗?

昏黄的灯笼照亮太子的身形,他提剑走来,莹白的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雨水也打湿他的衣服,水珠与剑上的血水滴滴答答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