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就过去了,除了当事人没有人会记得。

生活照样继续,该哭的得哭,该乐的得乐,活着就是得干,得有个活着的样子。

等名单下来,张清之赫然在册。

这个就不好说了,说是因为刘桂新去闹了一场的原因也行,说是车间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也可以,反正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算计,明面上大家你好我妈打着哈哈。

没有人会去提这一茬。

不过经过这件事儿,张清之在家里的地位好像又降了那么一点儿,以前什么事儿还能和刘桂新争几句,现在就是一个眼神儿……

……

“还没挑好啊?这家伙,你这挑本书都赶上挑媳妇儿了,这么些就没有你看的?跟你说全南芬我这书就是最全的,最多,街里的小小子都跑我这来租。”

“不是,都看过了。”张兴隆拿着书翻。

他看书快,好看的差不多都已经过了一遍,记忆力又好,看过了也就记个差不多了,也没必要刷二遍,结果就这样了,挑一本能看的书开始变难起来。

“来,我给你推荐两本吧,看你那个难受的样儿。”老头喘了几口粗气,捧了捧自己的大肚子,从纸壳箱里抽出两本册子来:“这两本你翻翻,保准儿好看。”

屋里的煤炉子呼呼的烧着,厚重的棉门帘把寒风挡在了外面,小层里热气蒸腾。就是灯泡小了点,不够亮。

“灯太暗了,多累眼睛啊。”

“有点亮就行呗,凑和看吧,换大泡你们谁给我交电费?在我这一毛两毛的看本书我这夏天风扇冬天煤炉子的伺候,还想怎么的?翻天哪?”

老头一天气势相当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社会上的小混子来他这也是老老实实的,训几句都陪着笑脸。

张兴隆翻了翻老头给推荐的书,大鱼吃小鱼,作者没听说过,不过写的还行:“就这本吧,拿五,三册吧。”

“怎么样?行吧?保准你爱看,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得意这样的,小鸡儿看的梆硬就过瘾。”老头儿去箱子里给找了头三册出来:“不找了,就压一块吧,懒得倒腾。”

原来张兴隆借了五本……五册,押了一块钱在这。

“行,你别给记差了就行。”张兴隆把书塞进书包。

“差不了你们,这都记着呢。”老头拿起大账本找了找,翻到张兴隆那一页记了几笔。每一个租书的都有单独一页,记的清清楚楚。

“给张车票呗?”张兴隆收拾好书包冲老头伸出手。

“啧。”老头匝了一下嘴,伸手去兜里掏:“哎呀,来我这看本书我还成了欠你们的了,什么都管我要。”扯了两张小火车票扔在桌上。

“反正你那么些也不用,你又不花钱。”张兴隆抓起车票出了书店往小火车站跑。从这边没多远,四五十米。他听到搬到口的警报响了,小火车马上进站。

一口气冲到车站爬上小火车,这才舒了口气,也没进里面找座,掏出小说看起来。

“票。”售票员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张兴隆扭头看了一眼,一张抹的粉白粉白的脸,头发烫着大爆炸。

把车票拿一张递过去,低头接着看书。

小火车到郭家堡天已经完全黑了,张兴隆跟在人群后面顺着部队修的那架桥过河。这座桥已经不行了,当初就是简易的,中间已经被大车压的塌出了窟窿。

桥过来就是俱乐部,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就是百货这边,路边上摆着的卖货棚子已经锈的快烂了,当初根本就没刷漆。

走到十字路口,大街上空无一人,几家小卖部的灯光到是把这一片照的通亮。

老妈和老哥的摊子都已经收了。

回到家,隔着院墙往屋里看了一眼,好像没什么情况,过去敲门进屋。这个时候的孩子都不带钥匙,怕他们弄丢了。这个时代可没有配钥匙的地方。

进了屋放下书包,发现哥哥脸色不大对:“哥,怎么了?”

“我妈手碰了。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呢?跑哪疯去了?”

“哪也没去呀,去租书了。我妈手碰哪了?”

“让车碰了呗,可重了。”

张兴隆起来去了大屋:“妈,你手碰啦?”

刘桂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有点蔫,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

“去哪了才回来?以后早点回来,这几天妈手不能动,你帮你哥弄点摊子。”

“嗯。妈你这,疼不?碰啥样了?”

“不疼,去写作业去吧。过几天就好了。”

能不疼嘛,俗话说十指连心,伤在手上那不是一般的疼,而且手是人的工具,有些时候会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做动作,更疼了。

今天早晨刘桂新照常坐货车去市里进货,谁知道在桥头的时候,货车和另外一辆车错车的时候车厢板打到了一起。

这边的路面不太好,有点颠簸,刘桂新就用一只手抓着车厢板站着。

结果错车这一下,把刘桂新的手夹进去了。

当时她还没注意,都冻僵了没知觉了,还是边上的人看见的:“妈呀大刘,你手怎么了,全是血呢?”

刘桂新举起手,这才发现手伤了,皮肉翻卷,怪异的扭曲着。骨折了。

车不可能往回开,刘桂新就用围脖把手包起来,这么坚持着到了市内,还继续上了货,然后才去了医院。

两根手指骨折,皮肉破损严重。

等进了屋手暖和了过来,差点没把刘桂新疼晕过去。蹦着疼,心跳一下手指就巨疼一下。

然而她并有第一时间考虑自己的伤,反而愁摊子怎么弄,她手是肯定动不了了,卖大儿子可以,上货怎么办?

“好好歇两天吧,别琢磨啦,干什么不得先把伤养好?让小军子出摊,这些货能卖几天呢,实在不行我和老二去上货。”

“你能行啊?可得了。先看吧,已经这样了。唉。”刘桂新有点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这下好了,可怎么弄?

很多人,在很多时候都活的小心弈弈,不是怕伤怕疼,是不敢伤不敢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