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天,他却光着脚丫奔跑在雪里,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脚已经严重冻伤,指头部分像果冻一样。他失去了脚的知觉,只知道向前,渐渐地,小腿,大腿……

他醒了,手止不住地颤抖。明明是夏天,为什么这么冷。温秋收紧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又做噩梦了,傅云初走后,他几乎天天都在做噩梦,梦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敌人'在追赶他,但每次回头又什么都没看见。

翻身下床,头好晕。打开放着药箱的抽屉,他眯起眼睛翻找布洛芬。男人虚弱得厉害,找东西也是慢吞吞的。半天被他找到了个空盒子,才想起上次傅云初痛经时已经把布洛芬全部吃完了。

今天是周四,再上两天班就可以休息了。温秋强撑着去厕所洗漱,头随着他身体活动越来越痛,大脑右侧像被人用铁锤砸,耳朵也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蜂鸣。整个身体都在告诉他不能去,他也就听从了。

梦境,更深的梦境。黏糊糊的黑暗裹挟着他,压住他的喉咙,他发出的声音消失在真空中,真空中他的血液开始沸腾……

“咳咳咳……”全身发热无力,头上冒虚汗。发烧了,自从升入高中后这是他第一次发烧,没想到是在这个时间点。

现在是下午四点,一觉睡了9个多小时,这一睡没把头痛治好,反而带来了发烧。时钟界面突然变成通话界面,傅云初打来了电话。

他第一个反应是挂断,现在自己的样子实在不想让前妻身份的她看到。但手按在键上时,却鬼使神差地向绿色那边滑动。

“你今天没去上班?状态不好?”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生病的人异常脆弱敏感,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温秋却有点想哭了,男人给自己心灵包装的坚硬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痕。

“生病了。”声音及其沙哑,这是他今天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严重吗?要不我去看看你?”

他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到傅云初那边更加担忧:“我下班后就来。”

温秋有个坏毛病,别人对他有一点点的好,他就忍不住倾囊相助,恨不得付出所有。他掌握不了分寸,经常因此事适得其反,让人不由得远离。

电话并没有挂断,傅云初还在说:“吃了药吗?具体是什么症状?”他没有回答,手机被放到一边。他用被子盖住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已经是晚上8点。他孤独地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门铃响了,温秋拖着虚浮的脚步去开门,一步一步一高一低,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感到自己跌入到某人的怀抱中,熟悉的香味裹住了他,像一个在春天的田野上奔跑的梦。她把靠在身上的男人带回到了床铺,手贴上了额头:“发烧了。”额头贴上他的额头,“绝对是发烧了。”

手牵了他的手:“但手怎么这么冷。”傅云初起身离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她翻找半天一根菜叶也没找到。厨房倒是找到一个番茄,一包已开封的挂面和几个鸡蛋,那就做番茄面吧。

温秋的思绪如柳絮一般飘散,想到梦中那方黑暗。他的眼又流泪了,泪水滴在刚才洇湿的地方,耳朵那是一团不规则深色的圆。

手像羽毛一样从脖颈掠到脸颊,女人温柔的声音:“怎么哭了?”她用脸轻轻蹭他的脸颊。这是前夫前妻应该做的动作吗?温秋想。

“我没有。”温秋不睁开眼睛。

几滴眼泪争相恐后从眼角流出,濡湿傅云初的指尖,再到耳畔处已经是冰凉。他觉得酸涩而苦闷,鼓胀的情绪仿佛要溢出。“我没有哭。”这几个字竟然有点发抖,充满了委屈的意味。

“嗯,喝点水。”她把药盒和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扶他靠在床头。看着男人把药乖乖吃完,她又去客厅端了面:“小心点,烫。”

吃完面,他觉着自己有了一点力气。女人今天穿的一身格子连衣裙,让他想起学生时代的她。温秋怔怔地看她有点婴儿肥的侧脸,卷曲的发尾,突然想起自己当初选择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