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善……知善!”

学校食堂,许知非与知善一起坐着的餐桌后有男同学躁动的轻喊,见知善回头,带着恶作剧意味的指了指不远处。

许知非好奇的看过去,那里坐着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吃饭,穿同样的校服,短头发,看不清样子。

知善瞪他们,用口型道:做什么?

——“哄哄繁声呀。”

又是一瞪。

许知非放任自己沉浸在满是学生气的氛围里,这两天吃不下东西,现在在这反而能吃下些了。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抽过知善随身带着的书翻阅,发现里面有好多知识她已经不记得了。

现在想起来,她最简单干净的生活就是在初中到高中这个阶段,即使清贫,但过的很快乐。

在学校,夏天有蝉鸣,秋天蛙声起,冬天雪飘过,春天时早起。听过夜半的风和雪,呼吸过凌晨的空气,晚睡早起温习功课,打个盹常被拍醒。

也像知善这样,心里悄悄放着人,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实际全世界都知道,一旦老师点到他和自己的名字上去做题,全班都跟着起哄。

那是……最单纯、最傻气、最无忧的年少时代。

想起甚至会泪凝于睫。

快闭校的时候,许知非与知善一起离开,看见知善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有些犹疑的看向某处。

被识破,拍拍男孩子的手臂,“去吧,我不告诉爸妈。”

“……姐。”嗔怨一句,高高大大的男生一扯嘴角,到底还是快步跑回食堂的小卖部,买了一罐饮料,跑过一排排座椅,轻轻放在女孩子面前。

许知非的角度看过去,知善伸手揉了揉女孩子的头发吧,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秒,女孩子朝她看过来。

这下看清楚脸了,十分稚嫩青涩,也很可爱。

许知非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

知善本性善良,喜欢的也一定会是很温暖的女孩子。

女孩子愣了愣,半晌也笑了。

此刻许知非终于理解那句传唱不衰的“青春无敌”是什么意思。

接到莫零的电话,说那个那孩子和他家人一样冥顽不灵,还是彻底放弃好了,她家里突然有点事,需要先离开。

这个电话刚刚挂断,另一个电话适时打进来,页面上那个号码早已烂熟于心。

这是下午,铅灰色的天空终于探出一抹暖色的光,抹开多日的阴沉,太阳爬出来,天光大亮。

她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天地间,在等待接听时长的四十四秒处接通电话。

那边声音有点哑,像是很疲惫,但听在耳朵里,显得很有耐心:“在哪里?”

“……加班。”

低低笑意,夹带一点无奈:“今天周六。”

不吭声。

那边继续,一字一句说的很慢,“淮市子公司临时出了事情,现在刚下飞机,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

事实上他的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南桥的,听到她不在家,才拨给她。

光线下,看不清许知非的表情,语气阴阳怪气的很:“程先生的收买人心,不见得次次奏效的。”

准确掐中那男人的软肋。

在争吵时说了太多伤人的话,此刻想起来无一不打脸,怒气上头,怒气上头了。

“我那是气话,做不得真的。”

“那什么话我才能当真?”

“等我见到你再告诉你,现在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磨了很久她才松口,“……知善的学校。”

程北尧又换了辆车,实在不得不说,好大的手笔。

风度翩翩的男人下车,他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棉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一步步走近,看着垂头像小企鹅的妻子,心里泛起阵阵酸楚,手一伸,将她揽入怀里,“回去?”

方才隔着一段距离看见,他的样子有些憔悴,眼底淡青色,是真的没有休息好。

又想起这个人问完她问题就甩手离开,有点生气,脑袋被摁在温热的胸膛,摇摇头。

不回。

先他一步开口:“你不冷吗?”

“淮市没有X市冷。”男人说谎不眨眼,明明此时的车后座里,就放着外套。

转瞬被他夺回话语权。“怎么样才肯回去?”

女人在他怀里,沉默几秒,眼睛里平静无波:“把沈氏还给我。”

收购流程已经下来,这怎么还?眼见男人拧了拧眉,她很快换了个条件:“或者免除我们那二十亿的债务。”

“好。”这下干干脆脆回答,许知非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可置信:“当真?”

程北尧眼角一弯,心头一软,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次不骗你。”

那可是二十亿……

许知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推开他,“我开玩笑的,程先生请回吧。”

她一离开,寒风瞬间灌了个满怀,这个天气到底有点冷,握住她的手,语态极软:“那到底要怎么样嘛?”

如果许知非爱上网,这个时候一定会用一句“直男”来讥讽回去。

她抽回手,认认真真的看他:“除非你跟我道歉。”

“……”

程家长子,X市首富,现如今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道歉的先例,即使做错事情,他若不愿,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勉强他。

许知非早已猜到结果,看他穿这么薄,抿抿唇:“你赶紧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去了。

而另一边,等许知善转头,发现姐姐已经离开了。

目光落在刚刚一同用过餐的餐桌上,还放着他的书,和繁声一道离开食堂,下意识翻一下,这一翻瞬间刹住脚步,书里赫然夹着一小叠粉红色钞票,拿在手里的厚度彰显不薄。

连猜都不用猜,肯定是许知非怕他不肯收才这样做。

知善心里百感交集,家里已经这么困难,怎么能给他这么多钱挥霍,说了他有奖学金呀。

咬咬牙,将书本交给繁声:“你先帮我拿到教室。”

说完就攥着那些钱,很快的跑出去。

还有一分钟就要关校门了,知善看着手表跑的飞快,希望自己能够追上许知非。

很不巧,只有十米距离的时候,校门正在慢慢将外面的世界隔绝,他加快速度,到底是看见许知非了,可三秒后,校门重重合上。

“姐……”这声呼喊藏匿在喉咙里。

他喘着粗气,连喊等等的机会都没有,脸色一瞬间煞白下来。

他刚刚看见知非了……但也,看见了另一个人。

几秒钟的时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一定是看错了,他怎么会看见程北尧呢,看错了,一定看错了。

五月份,他哭着问姐姐,当年她出事是不是和程北尧有关。

他说以他们的家境想要动摇程北尧是蜉蝣撼大树,他会好好长大,好好读书,好好努力,等以后,一定会给她报仇!

所以无论在哪里,他都以那个男人为目标去努力,像是一根标杆,只为打败他。

知非当时抱紧了他,答应他日后万水千山,绝对不会再和那个男人有关联。

那么决绝,知善信了的。

血缘浓于水,了解知非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所以一定是他看错了!

*

男人倒是听话上了车,却一直以龟速移动跟在许知非身后,路边大爷骑得电动车都要比他快。

豪车跟着,实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许知非无奈,只能快速到公交车站,终于上了车,以为自己能摆脱的时候,程北尧依然跟在公交车后。给她发消息:不是说打车?

遮遮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公交车不直达许家,到达许家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巷子狭窄,程北尧的车开不进去,见他似乎要下车,许知非叹了口气,干脆倒回去,“你觉不觉得你像是伪善者在空口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