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王气护持。

邪魔妖怪无法入内。

但自己出去送的,可就怪不了人家了。

夜间,跟着胡霍出去打猎的家丁逃回来,满身是血,说胡霍在城外叫金色狐狸捉了,要打牙祭!“那狐狸对着公子的头舔来舔去,说好香,还说要洗干净蒸着吃,蘸蒜油碟!”

胡勇和林氏听完,双双晕厥。

林氏见老爷晕得太快,只能强撑精神,颤声询问那幸存的家丁,“公子可还活着?”

“我逃回来时还活着!”

胡灵冷不丁道,“蒜油碟?”

“对!”家丁惊恐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要吃蒜油碟的狐狸!”

林氏急得不行,和丫鬟合力将胡勇掐醒,“老爷快去禀告巡妖司,晚了,我们的霍儿可就真成了狐狸的腹中食了!”

“我这就去。”胡勇扶额起身,高喊,“来人啊!备车!”

巡妖司二十四小时值班。

一听是胡大人的独子叫狐狸抓去蘸碟,很快集结术士和兵将。浩浩荡荡的队伍举着火把出城,听到动静的百姓探出头来,见了巡妖司的牌子又立马关紧门窗。

就连街头晃荡的野猫野狗也寻了孔洞躲藏。

林氏在家,掩面哭泣。

丫鬟仆役大气不敢出。

夜风吹得门廊灯笼摇曳,时明时暗。

胡灵看眼堂中垂泪的养母,牵了马追着队伍出城。夜风腥臊,空气潮湿,刚过城门就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褚褐色的城墙,哗啦啦的水顺着城墙的缝隙和道路的凹陷一路汇集、奔袭。

她驱马上前。

远处树林中,浑身发光的金毛狐狸按着胡霍,狭长的眼睛看向众人。

“放了胡公子,饶你这畜生不死!”

领兵的将军拔剑喝斥。

胡勇在后,淋得官帽都歪了,乍听将军如此说话,忙找补道,“狐仙勿恼,小儿愚钝不好吃,不如本官送狐仙叁百只鸡如何?”

狐狸笑起来,舔舔爪子,“区区叁百只鸡就想收买本座?没门!本座就爱用处男蘸蒜油碟,香呐,除非……”

“除非什么?”

胡勇忙问道。

“除非你交了小女儿出来。”

“灵儿?”

“正是。”

“你你你……你想的美,灵儿是我和夫人一手养大的,你这狐狸好生没有道理。”

胡霍挣扎起身,脸上沾着泥,十分狼狈。

“父亲,我是你亲生的啊!你怎可以要妹妹,不要我!”

“你是当兄长的,怎可以用妹妹的命换?你不要脸吗?”

金色狐狸转转眼睛,阴阳怪气笑了起来。

“胖老头,你不换我现在就吃了你儿子!生吃!哈哈哈哈哈——”

胡霍啊啊啊叫了起来。

胡灵拍拍前面的老哥,扒拉开暗暗憋笑的巡妖司众人,骑马来到最前。火把哔波作响,让雨水淋得要灭不灭。

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本该只在方寸天地打转,相夫教子,儿孙满堂。如今小小一只骑在马上,背挺得笔直,面对凶悍妖物也丝毫不惧。

胡勇擦擦脸,不敢相认,“灵儿?”

“放了胡霍。”

胡灵坐在马上,冷冷看向狐狸。

金色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狭长的眼睛透出精光,“像,果真像,虽然不比画像精致,但这通身的脾气可真是万里挑一。”

狐狸一脚蹬开胡霍,两步跳来,衔住胡灵就往河边去。

马儿受了惊,狂啸。

巡妖司乱作一团,纷纷向狐狸射箭、施法……然而这毕竟不是普通妖兽,一只能随意出入京城的妖兽,怎么着也是得了道,能化形的。

应该叫妖怪。

金狐甩甩尾巴,将攻击悉数挡下。

胡勇从马上摔下,抱着官帽在后面气喘吁吁追,眼见追不上了,仓惶喊道,“灵儿!灵儿!”

胡灵朝养父挥挥手。

想说什么,嘴唇动动,最终什么也没能说。

她见过生父生母一面,也仅仅一面,后来十五年,都是在胡家度过。这样的乱世,胡家待她不薄,但要说多不舍……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微不足道的哀愁罢了。

雨越下越大。

远处被雨水淋湿的万家灯火越来越远。金狐钳着她,在风里、云里、雨里穿行,周遭景色模糊后退,它问,“你叫什么名字?”

“胡灵。”

“怎么写?”

“胡说八道的胡,灵异神怪的灵。”

金狐又问,“你不怕?”

“怕什么?”

“你不怕我吃你?”

“哦。”

“你这人类女娃好生奇怪,看我的牙,那么大,咬人很疼的。”

“哦。”

“你真不怕?”

“吃蒜油碟的有什么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