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团练?他来这里做什么,那里驻扎的可是曹大将军的十几万大军!杀鸡焉用牛刀?”荣德海颇为不解。

“来了多少人?”张秉则是急切地问到,他关心的只是要多少钱才能犒军。

“多少人不知道,但马匹可不少,我看他们一个人骑两匹马,乌泱乌泱,尘土滚滚,连天都卷了去,粗看过去不少于千人之数!”

“骠骑营!”荣德海的神情更加严肃,他身上带着边将的彪悍蛮横不假,可在军中是讲实力的,他带来的这五千人,打打贼寇绰绰有余,抵御实力相当的西凉人也还够用。

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城墙保护,面对一千骠骑,那他这五千人就是五千个泥胎娃娃。虽然骠骑营不会打他,可却有灭他的实力,于是荣德海绝不敢轻视。

“丰州驻军归曹玮一体节制,离本府颇有些距离,为何不辞辛苦赶来。”张秉默默念叨着,为了趁火打劫揩油?犯不着呀!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思绪说起来一大堆,却只在两人脑海中转了一圈。两人带着疑惑,来到了关城之下,只见远处走来一人面带铜具,披头散发走来,饶是如常人一般走来,也有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

荣德海心中暗惊,此人想必是曹家心腹将领,上前拱手道:“本将宁化军招讨使,军都副指挥荣德海!”

“末将丰州团练、马军都副将狄青,奉命前来讨贼。未想将军神勇,已将贼寇消灭。”狄青一拱手,转而又看向张秉,拱手道:“这位就是太原府知府吧,末将参见太尊!”

张秉有些惊喜,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彬彬有礼,道:“将军远道而来相助本府,实在是辛苦了,何不去面具,让大家歇歇马。正好赤塘关杀了牛,正好一同吃些。”

“太尊好阔绰,朝廷可有明令,禁止私宰耕牛。”

“朝廷明令百姓私宰耕牛,官府犒赏援军,岂能依此律?”张秉笑道:“将军请进,喝一杯热茶如何?”

“好!”狄青摘下面具,露出脸来,众人惊叹,竟然这般年轻,五官清秀,可脸上有几条伤痕,显得男人味士卒,看年纪,才是一个少年郎!

“后生可畏吾衰矣。”张秉笑了笑,在前带路。

“对了,太尊。”狄青打听道:“太原府新上任一个少尹,名叫陈初六,不知他是否在这里?”

张秉脚步一滞,回过身问道:“狄将军,你问这个是有什么事?你和陈大人还有些交情?”

狄青认真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狄青今时今日所有的一切,全赖陈大人收我为徒。”

张秉顿时脸色难看起来,狄青察觉到了这个异样,急忙追问下去,张秉无奈,长叹一声道:“狄将军,老夫惭愧,惭愧啊!”

“太尊,到底怎么了?”

“贼军围城,为保本府军民之安危,陈大人义不顾身,主动前去与贼军谈判,本官拦了多次,都未能拦住。在他去谈判的时候,援军突然赶到,贼军恼羞成怒,以为是陈大人的阴谋,便残忍的将陈大人……”

狄青脑中嗡嗡作响,荣德海则是惊愕万分。这个张秉,竟然三言两语,将陈初六的死因,嫁接到了他身上。是他突如其来的偷袭,导致贼军杀害了陈初六。荣德海心里大骂,这个张秉真是揣奸把猾,十分可恶。

“狄将军,这件事情……”荣德海想要说什么,可被狄青一眼给瞪了回来,此时他心里有些虚,在狄青面前,竟然弱了气势。

“狄将军……陈大人还剩下一件衣服,你是他的徒弟,就由你交给陈大人的家人,如何?”

“在哪里?”

“将军随我来。”张秉面容悲怆,心情似乎沉重,带着狄青来到了议事的地方,刚才和荣德海议事的时候,陈初六那一件破衣服,刚才被放在了这里。

三个人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只见一个红色的物体飞了出来,惊诧间听见有人骂道:“这是谁把这件破衣服又给本官捡了回来?都烂成这样了,居然没有被烧掉,怪哉怪哉,难道这是预示本官财运不济?”

张秉张大了嘴巴,像是能塞进去一只老母鸡,狄青本来沮丧的脸,猛然抬起头来,未及回神,冲进了议事厅。

“师父!你没死啊!”

“你谁啊,谁是你师父,你抱我干什么,松开松开,死基佬!”

“我是狄青啊!师父,你不认得我了?”

“呀,狄青!?你都长这么大了!”

屋内师徒二人,两两相望,无数思绪涌上心头。人生四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是一桩,更何况还是往日亲密无间的师徒。陈初六颇为感慨,狄青去的时候,才是一个小孩,现在却是偏偏英武少年了。脸上带着的一些疤痕,昭示着他这几年吃了多少苦。

物是人非,师徒两人再相遇时,各自的心境恐怕早已经不是当年模样,但这一刻,两人的心还如当初一样炽热。

张秉万万不敢相信,默默地走了进来,只见陈初六穿着一件半臂,但无疑的是,这的确是人,不是鬼。

“呵呵。呵呵。”张秉嘴角抽搐着笑了两声,陈初六和狄青收回了思绪,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太尊?”陈初六惋惜道道:“太尊,没想到一天没见,你竟然得了臆症?口水流到地上了……”

“哦,没事没事。”张秉收了收下巴:“驸马,你,你 为何……”

“为何没有死是吧?”

“呃……”

“那群贼军说我是个好官,就没动我的命。这件衣服,我见太破了,就丢在了城外,没想到有被谁捡回来了。”陈初六摊摊手,看向旁边的荣德海,道:“这位就是援军的统帅吧,啧啧啧,还好你的袭击晚了一点,不然我可要丧命在贼军手里了。”

荣德海此刻脑海中一团浆糊,讪讪一笑,没说什么。张秉这个时候心乱如麻,不由自主问道:“陈大人没事就好,本官还以为你……不说了,驸马在敌营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妨给本官说一说?”

“没什么,响马在天亮前两个时辰,已经离开了。他们还放了一场大火,其余那些被胁迫的流民,也纷纷离开。荣将军,你赶来的时候,恐怕遇到的是一座空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