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在先皇未曾驾崩之际,羽皇还是个不受重的皇子。

当时的争斗似乎也很激烈,史书曾有记载,少年时期的羽皇看不惯朝中奢靡的风气,看不惯贵族们沉浸于享乐的爱好,曾立志要改变,可因为不受重而无人理会,再后来就是震惊朝野的弑父弑兄事件,羽皇登上皇位。

当年诺言,早已远去,初心不再,空留遗憾。

“不必,”另一边,羽皇微微抬手,拒绝了万建和的提议:“此事由朕的亲信目睹,千真万确做不得假。”

“陛下英明!”万昌宇嘴角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得意,却也没有太过于得意忘形,而是再次俯下身子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证据,是殿下用来记载与诸位考生的交易往来的。此物在醉仙楼第二层往左数的第七个雅间内壁画后的暗阁里,用手轻轻敲击三下便可取出,可惜因为臣的一时不差,导致醉仙楼失火,那证据也不知道是否留下,若是陛下准许,臣这就亲自前往醉仙楼寻找。”

醉仙楼似乎是前任皇后林氏私底下的产业,失火之后就被羽皇下令封了,没有圣旨,谁也进不去。

万建和的话也说的巧妙,醉仙楼既然已经失火,是否留下证据根本不好说,关键看的还是陛下的态度。

若是陛下真的看重康王,想必不会同意有人做出这等事儿来打儿子的脸,即便羽皇真的同意了,找不到证据也是正常——那么一场大火,谁能保证证据能留存下来呢?

“万侍郎对醉仙楼颇为熟悉,如此复杂的流程竟能倒背如流,显然私底下没少练习。”苏珩淡淡地评论了一句,用的都不是讽刺的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不劳殿下费心,”万昌宇看都不看苏珩一眼:“但凡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臣自然上心。”

“辛苦你了,”羽皇微微眯起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他语调肃然:“既然能指出如此复杂的地点,想必当初没白费功夫,既然如此,那便查查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朝中的影响力不亚于一场飓风,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多的臣子都多多少少的有些惊讶。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康王殿下觉得算得上是最得恩宠的皇嗣了,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陛下都往他那儿送,不仅如此,还早早的封了王建立了王府。陛下对他的信任更是谁也比不上的,即便是之前最得宠却不幸身亡的公主苏冉也没这个待遇。

至于其它皇子公主,更不用说了,被关押的关押,被杀的杀,仅存的几个不是被厌弃就是被无视,康王殿下多年来养男宠还没被斥责,此般待遇真的是独一份的了。

真没想到,如此风光的康王殿下也有被殿下猜疑的一日。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康王殿下被卷入到了这样大的事件当中,但凡是与科举相关的案子,无论是谁都得严查。

苏寒听都不用听,光是看着那些朝臣的眼神,他都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种看好戏的眼神,他见过太多。

所为的耀眼日哦逆光,不过都是幻想罢了。

这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会杀妻杀子,哪怕是处于绝境之下。

羽皇这般的,根本不配为人。

“是!”万昌宇也没料到羽皇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毕竟昔日里羽皇对苏寒这个长子还是有几分维护的,此刻立马应下:“臣这就去......”

话未说完,就被羽皇打断:“你留在这儿,朕自会派人前去。”

随着羽皇的话音落下,杨邵渊也从暗处走出,领命待人前去搜查醉仙楼。

虽然没能自己亲自前去,但是万昌宇丝毫不慌,杨邵渊虽然算不上是他们万氏的党羽,却也和苏氏兄弟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跟何况他们还有人在暗处接应,最后的结果绝对是有利于他们的。

“启禀陛下,”万昌宇继续说道:“京中放火措施向来良好,醉仙楼作为京城名居,向来有人看守,怎会起如此大火,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臣在刑部也接到了别人投递的卷宗,臣作为刑部侍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追查之下,还真就查出了放火之人。”

“都说能者多劳,苏寒转头看向他,神情淡定的有些诡异,语调平淡的像是在讽刺:“万侍郎果真辛苦。”

相较于苏寒的冷静,一向面无表情的苏寒却皱起了眉头,目光屡次瞥向门口的方向,似有不安。

此时的太和殿外,匆匆赶到的秦瑾瑜看着被人押着站在门外的男子,声调都变了:“三......你不是在驿站里吗,怎么被带到此处来了?”

三老爷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挣扎过的缘故,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散乱:“万侍郎说是我放火烧了醉仙楼,要将我呈给陛下定罪,你小小年纪,就别参合了。”

里面的苏寒很快就没那么淡定了:“秦大人可是魏国派来与我国交好的特使,在弄清楚事实之前,怎可随意欺侮捉拿?万侍郎,莫非你不顾两国情谊,想要启发战火吗?!”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冷静下来的万昌宇声音沉稳,神情中仍有愤怒之色:“这莫非就因为秦特使是异国人,便能不受我羽国律法,肆意妄为?这次放火虽说没有伤及人命,但若人人都学习这不正之风,杀人放火,百姓企还有安宁之日?”

“万侍郎似乎没有抓住重点,”苏珩的语气略有些不友好,连带着自称都改了:“秦特使未曾被定罪,所为放火的罪行也只是你一人之词。”

万昌宇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若非羽皇还在上面看着,只怕他要捧腹大笑:“十一殿下莫不是糊涂了,这人证物证皆在,陛下也看着呢,马上就能定罪的事儿,何需计较这些细节。”

之前杨邵渊出去,太和殿的门打开了便没有再关上,万昌宇回望了一眼门外,果真看到一个疑似秦瑾瑜的身影在围着秦昱荀转,不由得更加得意:“郡主与秦特使的关系似乎极好,如今看秦特使被抓,都急得团团转了。”

“哦,”万昌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倒是忘了,郡主当初似乎就是和秦特使一起来的,一回来就被康王殿下认了回去,这缘分可真是奇妙啊。”

秦瑾瑜在羽国的这么长时间内,也就刚被苏寒认作“女儿”的时候易了一下容,被羽皇识破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用自己的脸没有搞花样了,是以宫中的许多人都认得她。

对于秦瑾瑜的来历,朝中一直都议论纷纷,没有几个人真的相信她就是康王的亲生女儿,别说她出现的时候太巧,单看这年龄方面,也是不可能的。

但也没有人知道秦瑾瑜到底是谁,如今万昌宇在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若真是如此,康王殿下的罪行已经不仅仅是科场舞弊了,更涉及叛国。

到了这般地步,别说是羽皇那样暴虐的性子,就算是一个温和的皇帝,恐怕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罢了,”苏寒摆摆手,动作随意的像是在赶苍蝇:“今日若是不说个清楚,你们日后也定是要聒噪的。”

说着,他侧身请示羽皇:“陛下,既然万侍郎已经提到了儿臣的女儿,不妨让瑾瑜也进来,将事情弄个清楚。”

“不可啊陛下!”光是苏氏两兄弟就已经很难对付了,若是再来一个郡主,岂不是更让人头疼,万昌宇虽然不惧秦瑾瑜,却也不愿意让她进来:“朝堂重地何其神圣,怎能让女子进入?这不是亵渎了先祖和圣贤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先祖和圣贤有什么关系,但这些都不打紧,不让秦瑾瑜进来最重要。

“万爱卿,”羽皇看向万昌宇:“你正值盛年,怎么也迂腐了,当初司空将军也不常常进出朝堂,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样的规矩。”

万昌宇目瞪口呆。

不仅仅是万昌宇,就连三朝为官的万建和都是一脸震惊。

其它朝臣更是集体石化。

也不知道他们的陛下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这般和蔼不说,竟还主动提起了前任皇后。

“这,这不一......”万昌宇想要反驳,一接触到羽皇的眼神,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司空珞当初的职位是将军,战功赫赫,自然是有资格上朝的,而那秦瑾瑜不过是个郡主,而且还不是名正言顺的郡主,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进入朝堂?

想归想,这话他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羽国本就是个神奇的国家,看似规矩森严,实际上在贵族阶层,真正守规则的人寥寥无几,许多事情可以与否,主要看的还是掌权者的意思。

万建和给了万昌宇一个严厉的眼神,才让不服气的儿子安静下来。

在他看来,区区黄毛丫头根本不足为惧。就算以秦瑾瑜之前的表现来看,可知她是个聪慧有魄力的,但这些和巍峨如山的万氏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好好的一场朝会搞成这个样子,是很多大臣都没想到的。

在场的有些人属于万氏那边的势力,当然也不乏投靠苏氏二兄弟的,柳家就是一个例子。还有许多没有站队的臣子如今也就只能充当一下工具人,一脸懵逼地在旁边给几位大佬充当背景板。

没有投靠任何势力,不想站队也不想被卷入波诡云谲的争斗当中,插也插不上嘴,便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看了。

对于把朝会搞成审案现场的这种行为他们也颇为无语,但是没办法,有这样一个不靠谱君主,他们还能说什么。

羽皇不仅仅是暴虐,平日里做的很多事情更是匪夷所思,让人想把他的头盖骨给掀开看看他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今日这种事情虽然奇怪,和他平日里所做的事情相比,其实还算正常的了。

就是地方不太对。

再怎么说,看着陛下对别人发火总好过于时时刻刻战战兢兢怕被陛下迁怒强,所以许多臣子虽然当了一回工具人,对于这个场面他们还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不管是万氏还是苏家两兄弟输了,都不关他们的事。

秦昱荀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得了准许的秦瑾瑜也跟了进来。

接下来,就是万昌宇展示秦昱荀放火证据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