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水滴状的玉坠子,虽然被周怜半掩在衣角下,周遇还是顺着那红绳打的络子看到绳结一侧绣着一个小巧的“弈”字。

周遇这眉毛顿时就挑起来了,她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一个字的确不能代表什么,但周怜的态度就很是耐人寻味了,更何况这坠子,她没看错的话,跟昨日江家管家拿过来让她挑的新采买的玉料有些相像啊……

眼神转了一圈,周遇心生一计,她抬头看了一眼周怜,一脸期期艾艾道:“妹妹这玉坠子是哪儿得的,成色瞧起来真好。”

估计原主在家时就经常奉承周怜,是以周怜并未觉着周遇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周怜闻言小脸微红,却是骄矜地一抬下颌,炫耀道:“算你这土包子有眼光,给我这玉坠子的人可说了,这可是传家——船家不远千里从南边儿运过来的,反正啊,不是你能买得到的!”

周遇面上尴尬地笑了笑,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心里却是愈发觉得这玉坠估计是江弈送给周怜,拿来骗她的,啧,还传家宝呢,渣男!

当然这渣男恶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她周遇不想管也管不着,但现下明摆着周怜母女俩和江弈窜通好了要顶江戈的位置,这她就不能忍了。

比起总是皮笑肉不笑的江弈和周夫人,还是面前周怜这个“软柿子”更好捏,周遇垂着头,心下细细思索着该怎么做呢?

想到江弈说的“演戏”,她猜这绿茶男肯定是在原主和周怜两个人中间来回骗,让两人都以为自己才是他的真心所属,真是套得一手好娃。

思及此,周遇冷笑一声,这种渣男最爱的就是自己,对江弈来说,大抵什么都没有陷害江戈以取代其镇国公世子的位置来得重要。

周遇摆出一个苦哈哈的表情,轻声细语地跟周怜哭诉:“妹妹,你跟我说实话,母亲刚刚跟我说的是真的吗?他也与我说过等他大事既成就娶我,可、可昨日我见着他,总觉着他对我冷淡得紧,我心里难过极了。”

稍稍低垂着眼帘,周遇却是在悄悄观察周怜的神色,只见对方闻言有一瞬间的喜上眉梢,接着强行压了下去,而是装模做样地拍了拍她的手,摆出一副安慰的姿态来。

“二姐姐想多了,娘亲怎么会骗你,自然全都是真的,至于江公子,你毕竟现在在江家的身份是镇国公世子妃,他有些顾忌也是正常,等你帮他完成了心愿,他自是与你一等一的好。”周怜对着周遇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这群人想拿她当枪使还真是不含糊,如果江戈真如传闻中所说那般性子,她为了江弈去偷消息后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问题,别说享什么荣华富贵了。

不对,周遇心中嗤笑一声,便是到时候江戈不动她,估计江弈就自己动手把她除掉了,毕竟留一个没有利用价值还知道他所做的恶事的人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周遇面上一副安了心的样子,欣慰地冲着周怜笑了笑:“有母亲和妹妹这些话我就放心了,也不枉我为了取得世子的信任千方百计讨好与他。”

周怜像是达到目标般地松了口气,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来点了点头:“二姐姐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这眼瞧着快到饭食了,咱们往主厅去吧。”

望着周怜甩着帕子扭着腰往前走的背影,周遇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有些事情还是回府后和江戈商量一下的好。

主厅中已有下人忙忙碌碌地上菜了,周夫人热情地招呼着众人都入座,边抬手介绍着端上来的精致菜肴。

这大概是全京城气氛最冷凝的一顿回门宴,连周夫人都被江戈冻得张不开口,周大人更是尴尬地坐在原地,周怜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江戈在一旁冷着脸手执酒盅。

而周遇大概是这里所有人吃得最没有负担的人。

虽然周家这一大家子都是奇葩,但不得不说这饭食还是不错的,周遇吃得尽兴,一转脸就看见垂眼盯着杯中酒液的江戈。

美滋滋地瞧了一会,周遇猛地伸手夺过了那个快要被江戈盯出来朵花的酒杯,一手给他夹了一大堆的菜放在碗里:“我说你就喝酒难不成能喝饱?饭还是要吃的!你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抬眼看到江戈看过来的目光,周遇赶忙侧着身子把那酒杯往臂弯中揽了揽,冲他呲牙道:“不吃饭不给酒喝!”

主厅中的气氛瞬间更加沉默,周大人的眼神在二人面上逡巡,尴尬地冲江戈拱了拱手:“世子见谅,是下臣教女无方,这才养成了她这般没有规矩的性子。”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江戈闻言只微微挑眉,并未说周遇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夹起碗中的菜食用。

周遇笑眯眯地托腮看江戈用饭,心说不愧是大家公子,连吃个饭的动作都瞧起来优雅得紧,她顺手又盛了碗汤放在江戈手边:“再配点汤正好。”

揉了揉小腹,周遇觉得自己还能塞下些饭后点心,就伸手去够盘子里的蟹黄酥,没曾想还没到一半,就被一双筷子轻轻敲了敲手背。

周遇气鼓鼓地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江戈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一边眼神示意她不准再吃,仔细等会又撑着了。

这还在饭桌上面,周遇也不好跟江戈闹,只能撇撇嘴,抱着双臂把脸扭过去另一侧,这人真是,周遇叹气,什么木头啊!

除了周遇和江戈二人,这饭桌上的另三人都像是受刑似的用完了餐,忙不迭地把这两尊大佛送出了府门。

当然周遇也无意在周家多留,她站在府门前抻了个懒腰,扭头对着江戈莞尔一笑:“反正时辰尚早,我们走回去?”

那边江戈似乎正对跟过来的家丁小声吩咐什么,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颔首同意,还不忘刺她一句:“刚才吃得欢,现在知道要消食了?”

周遇也懒得跟他生气,而是双手叉腰反逗了回去,扬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消食?我就不能是想单独跟你走一会儿吗?”

江戈似乎最是扛不住周遇的直球,转身迈开大步,转移话题道:“要走还不快些,午后日头大,待会要是嫌晒了可没人管你。”

摸着下巴笑了笑,周遇快走两步故意冲着他背影抱怨道:“走这么快做什么?知道你个子高腿长,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话多。”

周遇看着步伐渐渐慢下来的江戈,笑着扑过去挽住了他的小臂。

江戈板着脸一路无言,周遇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指着街上的新鲜玩意儿央着江戈给她介绍,拼命逗他多说两句。

等到二人一路走回镇国公府时,周遇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捶了捶腿,之前窝在马车上不曾在意,没想到这路还挺远。

恰在这时,周遇看到之前那个被江戈支去办事的家丁捧着个油纸包回来了,接着竟是把拿油纸包塞到了她手里。

周遇一头雾水,抬手拆开却发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点心,都做成了不同的样式,香气扑鼻。

笑得双眼弯弯,周遇把油纸包拢在怀里:“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这是刚刚特意买给我的吗?”

江戈看了她一眼,抿唇道:“不过是让安福去随便挑一些罢了。”

一旁的安福瞧了瞧江戈又瞧了瞧周遇,摸着后脑勺道:“爷不是让我捡招牌的好的多挑一点吗?还说别忘了拿份蟹黄酥,小人都记着的。”

“噗。”周遇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戈闻言眼刀就冲着安福刮了过去,安福瞬间低着头噤了声。

然而江戈这副表情却吓不到周遇,她举着油纸包,把脸藏在后面,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江戈闭了闭眼,一甩袖往书房去了。

周遇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江戈也太可爱了!

回门之后周遇的日子倒是眼见着清闲了起来,平日里就窝在书房里在江戈处理公文的时候看看闲书,再从小厨房里顺些点心,晚上换着花样帮江戈助眠。

当然周遇心里有数,这么清闲的日子不会太久,搞事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这日,周遇正趴在窗台上伸手去逗那啄着米粒儿的鸟雀,就听得门房那边过来了个下人,递给她一张帖子,说是这月末郡主会在在大长公主府上办一个什么海棠诗宴,邀请各家公子小姐前去观赏长公主前几日新得的海棠花。

周遇草草地看了两眼请帖,又伸手去拆旁边的那封信,这信倒是出自周怜之手,信里反复交待要她必须去参加海棠诗宴,有上次所提的要事相商。

把信纸团吧团吧扔进了火盆里,周遇摸着那请贴上的“海棠诗宴”四个字,眼中却觉得这明晃晃地写着的明明就是“鸿门宴”啊!

当然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随机应变,即使明知道这海棠诗宴上定会出幺蛾子,周遇还是打算去一趟看看,不过……

周遇扭过头来冲江戈摇了摇手中捏着的请帖:“郡主要办海棠诗宴,就在大长公主府,三天后,你去吗?”

虽然周遇没报什么希望,但江戈的反应却是有点奇怪,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耐的事情一般,冷声道:“你若是感兴趣自己去即可。”

啧,不对劲。

虽然江戈平日里都是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周遇却明显感觉到在她提到郡主、大长公主府时江戈有明显的不愉。

微微眯了眯眼,周遇揣着请帖回了新房,看来为了赴这个宴,她还得准备一下。

三日后,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的宅邸离宫城很近,还是先帝时赐下来的,宅子范围极广,格局是按照江南最有名的师父画的图纸建造而成,府中奇花异木众多,步步成景,先帝甚至还为长公主引来了城外的活水到府中,长公主受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这宴明面上是长公主得了株稀罕的海棠,郡主借此开诗会,实则是大长公主想让郡主相看夫君罢了。

这些事情周遇倒是懒得管,但是她明明已经尽可能避开某人,独自出门了,一下马车却是眼皮子一抽。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绿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