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期待和紧张逐渐累积。黑桐纱月出神地盯着地上的碎片和被炸得焦黑的厨房一角，眼前晃过曾经空无一物的模样。其实她已经记不清这些零零碎碎的电器和厨具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了。清理现场对她来说很简单，只要一声令下，leprechaun就能完美地完成任务，甚至还能从碎片中提取出一些有用的材料。

为什么自己要给诸伏景光打电话呢。

如果他知道了，甚至赶到这里，能够做的也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打扫，然后再买一个。他的参与对结果不会有影响。

但是还是想要告诉他，想要他知道自己生活中起起伏伏的小细节，想要向他分享，自己努力从新的角度理解这个世界时的感受。

所以，接起电话吧，景光先生，像之前那样皱着眉微笑，来到我的身边。

“嘀——嘀——”电话让她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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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对她的感情没有兴趣。黑桐纱月的紧张从轻微的叹息中逃走，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他的工作毕竟特殊，并且诸伏景光行事可比她有常理多了。这种程度的自我认识她还是有的。

她站起身，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她指挥着leprechaun把琴酒的血迹去除，又整理好了工房里的材料。她坐在沙发上，目光放空。

不行，她果然还是想拨通电话。

【幸运401d100=21成功】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急着找我啊，mayday。”

熟悉的声音早她一步，用代号称呼她。那是属于森圭佑的轻浮感。她打起精神，这代表他现在可能在组织相关人员身边。不会是贝尔摩德和琴酒，他们现在应该没空找他麻烦。

“家里的电饭煲突然爆炸了，这种算是质量问题吗？”

“你不如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终于被仇人找上门了。呵，坏了就去买个新的，这种小事也要我陪着吗？”他的话语散漫而又带着些许不耐烦。

他现在究竟处于怎样的环境中，让他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黑桐纱月明白，这是他的话术，但是谁能够让他忌惮到这个程度。

“啊，我只是想着，原来的这个是你买的，所以……”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再买一个送给你。你离开了我还会做什么……现在还有事，挂了。”

没有等她回答，森圭佑就挂断了电话。

黑桐纱月动了动手指，让忠心的leprechaun处理掉了混乱的现场。看到干净的厨房中一个突兀的黑洞，她感到自己中的不安与焦虑正在被吸入其中。

诸伏景光这种奇怪的态度无法伤害到她。她知道这些话都是演戏，因此代替刺痛感的是紧张与担忧的重击，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胸口。

像是突然失去动力，她连把冰箱里的便当拿出来加热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这些便当是诸伏景光做的。

“有这些的话就不用一直跑便利店了吧。”仿佛就在昨天，男人把便当盒放进冰箱。他熟练地解开围裙挂在一边，在离开前又一次挂上了假面，“希望我明天来的时候它已经空了。明天还有新的菜想让你试试。”

“嗯，我很期待。”

黑桐纱月意识到，除了为他治疗背后伤口的那一次，诸伏景光一次也没有在她家过夜。无论多晚，他总是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和她告别，在月光中离开。她有常识，交往中的男女会怎么做，她都知道，不带欲望地思考，她也希望他能和她一起度过夜晚。但是他没有，他选择谨慎地保持距离。

她要找到原因。

外面下起了雨，她打着伞前往波洛。雨幕中的灯光指引着她，温暖的颜色却无法传达到心底。

收起伞，推开门，细碎的铃铛声响起。

“欢迎光临……是纱月啊，来吃晚饭吗？”波洛的店员安室透见她进来，露出了比营业状态更真诚的笑容。

“嗯，因为我家里的电饭煲突然爆炸了。”她并不打算隐瞒，跟着金发的侍者到深处的座位坐下。

蓝色近灰的双眼仿佛暖黄灯光中的阴影，注视着她。他恢复的很快，脸上的伤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就算这样认真地盯着我看，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给纱月打折哦。还是和以前一样，蛋包饭和咖啡吗？”他一脸无辜地开着玩笑。

“真可惜，我还以为这种话术会有效呢。那就和以前一样，蛋包饭和咖啡。”她语调平稳地延续着玩笑话，脸上依旧是若有若无的微笑，“说起来，安室先生知道森先生最近在做什么吗？”

“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不是很清楚呢。不过纱月在明知我的心意的情况下还来问我，我稍微有些伤心啊。”他悄悄地俯身靠近她，失落的神色半真半假。

“我还以为他是在给你帮忙，看来是我的想错了。”黑桐纱月快速结束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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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她没有读人记忆的兴趣和习惯，尤其是对熟悉的人。但是这次不一样，她是这样渴求着一个答案，她无暇考虑手段。

事实与他所说的相符，他们确实有几天没有见面了。安室透一直忙着处理爆炸案，为了让公安警察能够符合程序地介入其中，他花了不少力气。

“已入虎穴。帮我给她买个新的电饭煲吧，拜托了。”这是诸伏景光给降谷零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就在一个多小时前。

望着安室透向吧台走去的背影，她说不出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有太多解释的方向，她无法找到正确的那一个。

所以景光在挂断她的电话之后就给安室发了信息。现在的她只能确定，诸伏景光处于不得不伪装自己的危险之中。

将香气浓郁的晚餐放在黑桐纱月面前，安室透转过身，却被她轻轻地拽住了衣角。他僵在了原地。

“原来我的话术不能起效，是因为安室先生早就知道了啊。”她的语气愈发飘忽不定。

心中的涌起一阵复杂的酸涩感，安室透没有转身：“如果这么担心的话，就像阅读我一样去阅读他不就好了。”

“因为我做不到啊。唯独他，我做不到，他是特殊的。”

他们明明都知道这个事实，却像是第一次提起一样陷入了沉默。店里的客人不多，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对峙。

说了这些也没有任何用处，安室透的确不知道诸伏景光究竟处于何种险境之中。她悄悄地松开了手。

而就在她收回之前，背对她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扣住她的手半蹲在地。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划过额头与眉心，金色的发丝擦过她的手指，最终意犹未尽似的停留在鼻尖，克制着没有继续向下。

他半敛着眼，压低嗓音，用只有二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明天，来帮我。我需要你的帮忙。”

犹豫之后，他又补上一句：“……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多么狡猾的两个人，明知道她不会拒绝他们的请求还说出这样的话。

不等黑桐纱月给出回答，安室透松开了她的手，快速站起身，恢复了店员该有的亲切模样。

“不好意思，我马上拿一副新的刀叉过来，请稍等。”

他装作为她捡起刀叉，快步走开后又带着笑脸回来，嘴上说着最标准的道歉台词。

黑桐纱月吃了有史以来在波洛咖啡最食之无味的晚餐。米饭像石子，咖啡像泥水。

她逃也似地离开了波洛，却未曾想到那种由担忧与无措组成的窒息感根本就不是波洛的错。她撑起伞，闯入雨中，烦闷不减反增。

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雨水打湿了搭配套裙的丝袜，粘腻地贴在腿侧。她打开手机，看着最后一条通话记录，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心引向另一端。

她最后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幸运401d100=7成功】

“我和你一起去买电饭煲，可以吗？”

“抱歉啊，现在不行，我这边的事还没有结束。”他听起来似乎轻松了一些，语调比刚才柔和不少。

“那今天，还会过来吗？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如果你有心情的话，我能说一个晚上不停……所以，你能留下来吗？”

黑桐纱月已经快要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心中的情感将理智与思考踢在一边，仿佛倾诉的每一个字才是维持呼吸的必要品。即使知道他可能处于险境，她也忍不住想要倾吐心声。

“……呼。”电话对面的人长呼出一口气，难辨真意地轻笑一声。

“纱月。”他认真地念着她的名字，“你这样喜欢我，真是太好了。”

又一次，他挂断了电话。

黑桐纱月知道，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撑伞的手无力地垂下，将伞柄搁在肩膀。雨水点点滴滴，落在她的脸上。她又一次步入了未知的森林，等待被恐惧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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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比刚才在那个人面前表现得更投入一些呢。”清爽的男声在诸伏景光的背后响起，“看来不像是说的那样玩玩而已啊。”

覆盖着伪装的男人收起手机，转身面对新的行动伙伴，半眯起眼睛回答道：“和我该做的事不冲突。再怎么喜欢我也没兴趣代她去泡福尔马林。我是魔术师，这点利弊关系都看不清在时钟塔可混不下去。”

银白色头发的青年点点头：“很正确的选择。那就让我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友好合作吧。森先生。”

“我可没打算和代行者搞好关系。”

他离开了教堂，身后跟着用术式隐去了身形的使魔，安静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