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其他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灯光,对三叔来说,却是催命的。他的皮肤,肉眼可见在被灼烧,一分钟之后,彻底没了声息。

王丛上前探了一下脉搏,表情凝重,再三确认后,他朝大家摇摇头:“这下真没了。”

在场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三叔终于死了,太好了,逃过一劫。

张想想麻烦老太太把三婶搀回她房间休息,毕竟孕妇现在不宜情绪过激,她需要休息。老太太看到三叔确实死了,也没想留下,乐得轻松,架着三婶就出去了。

支走了闲杂人等,这下,他们四人才有时间来复盘整件事。

张水杏连连赞叹:“哇,桃桃,你好厉害。你居然能想到是这个袋子。我们虽然最后在npc提示下,也知道了这个灯有问题,但是完全没想到,问题不出在灯丝或者电压上,竟然是这层红色塑料袋,你太厉害了。”

张想想没解释什么,只是点点头,谦虚的笑道:“只是碰巧了,只是碰巧了。

我们来把三叔放到地下室去吧,现在这个房间里的环境不利于尸体的保存,最开始下发任务的那个npc说了,得走的体面,体面这个词很值得推敲的。一直出汗,一直都算我们清洗不干净的,就算找到了对的寿衣,不干净就是有问题的。而且这个气味,不用等到晚上进棺材都会很恐怖。”

“桃桃,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找到寿衣了!”王丛把经过说了一遍,并且把他们的判断和张想想不在这期间所发生的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张想想觉得这件寿衣问题不大,如果自己在应该也是一样的选择。

她和张水杏把三叔连着床单一起包裹了起来。

然后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抬着,一前两后的搭手,直接运送到了地下室。孙丢蓝跟在后面,拎着水桶和抹布,以及找到的寿衣。

回到空调房里,才像是回到了人间。大家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一边休息恢复体力,一边谈下面的安排。

这对孙丢蓝来说,真的像是一场梦,张想想能活着回来一定是菩萨保佑,她紧紧的抓住张想想的手:“谢谢你,桃桃,谢谢你活着回来了!我以为你因为我没了……”说着,就哭了起来了。

何止她觉得,剩下两人也是这样觉得的,就连张想想本人都是这样想的。

她被那条鬼手拖进暗门的时候,她心想,这下完了。

最重要的是,还没找到野结花就直接登出,白给啊,满脑子都是,不是说好不针对主考官发起攻击嘛,自己这是碰到了什么鬼东西。

她整个人在地上被急速拖行,要不是摔倒前一秒打开了系统自带的防护措施,她觉得自己背后现在应该一路火花带闪电。

虽然屏蔽了痛感,但就这个麻掉的程度,现在背后绝对是满背的血,谢谢啊。

她眼下顾不了太多,甚至只有两个想法:还好穿的黑的,还好穿的裤子。否则被人倒提着在地上拖,这脸是没法子要了。

就在她以为登出提示音就要响起时,她还自我安慰想,她进来两次了,都还不知道中途失败登出是什么流程,这次就当体验生活吧,下把再来,肯定准备更充分,下把还有摩卡跟自己一起,必定不会整这种烂活的。

可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抓住自己脚腕的那只手突然无征兆的就松开了。

她睁开眼,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洞穴,头顶上有一个圆形的口子联通着外面的天,这是唯一的光源了,凭着这个,她把周遭的一切都打量了一圈。

这里,很像是个枯井。

还好,没死,这事就还有门儿。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尝试了一下看能不能顺着墙壁爬上去。但是,就自己头上方那个亮光估算一下也能想象,洞口应该离自己很远。并且,这个洞穴的墙壁也并不是非常平缓,想从这个洞口出去,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理论上来说,没有立刻让自己毙命的话,是不是就有得救的机会呢?

她试图呼救,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活物在周围爬行。她赶快往墙边靠,远离光源能照到的地方,想要为自己获得一点主动权,虽然也知道,这样的用途并不大。

毕竟能把自己带来这里的东西,肯定已经习惯了在黑暗里生活,估计现在正在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里,看着自己惊慌逃窜,无效反抗。

啧,真是恶趣味。

张想想毕竟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过去的二十年里,仅几次升学考试参加了为期一周的军训,她凭本能背靠着墙,手上攥着的是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头,聊做防身。

突然,她摸到了滴到她脸上的湿湿的粘液。她的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能难表述这种手感,像是,芦荟胶,又黏又厚重,她不敢细想这到底是什么,也不敢抬头。

突然,洞穴里的光源就消失了。

张想想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幼童尖利的声音,还有怪笑:“你害怕吗?觉得无助吗?听说临死前惊恐的人吃起来最甜了……”说着从张想想眼前掠过。

尖利的爪子顺利在张想想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抓痕。

张想想没感到痛,只是这个小妖怪带起的一个动作让她又撞了一下墙。

算了,不纠结了。

她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是她突然想到的,以前看过科普,听说在黑暗里,手机相机里的取景框是可以自动捕捉人像的。她解锁手机页面,光打在她脸上时,倒是让黑暗里的小妖怪动作稍微克制了,没再有下一步动作。

她把手机举过头顶,开始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查看,一个角度扫完,就换个角度继续找,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拍到,还是这个突然想出来的知识本身就是错的,她扫了好久,手机上都一直没出现识别框。

人类似乎真的有这样一种警觉,尤其是在面临危险时,会变得相当敏感。她正打算借着手机的亮光看看自己刚刚摸到的粘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手下面有视线投了过来。

但是这个角度很奇怪。

按照自己庞大的恐怖片阅片量来说,如果怪物在自己背后,拍自己的肩膀,哪怕是脚后跟抓自己,这都是她能预判的,因为这些她在小说里看过,但是有哪个妖怪会把自己的脸放在他要杀掉的人的前面呢?

这倒不是能不能制服的问题,而是如果慌乱间,被害人一不小心踩到他的脸,会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

所以张想想完全没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不过她还是为了让自己心安,顺手就翻转了一下手机屏幕,照了一下她脚尖前的地面。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仰面朝上、血肉模糊的脸。

四目相对,张想想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惨叫。

“啊——”

石头,我的石头呢!

太过慌张,石头当场吓掉了,她心一横,直接把手机狠狠的朝那张脸摔去,然后飞快移开。

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妖怪也发出了一声惨叫:“啊,痛!”

张想想心下一喜,虽然殉了手机,但是砸中了啊!很好,她顺势从地上开始摸硬石头,也不管大小,只要能砸人,碎石子都行。摸到什么,丢什么,统统往刚刚那个脸的方向丢。

每一个都砸的很实。幼童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哼,正当张想想开始疑惑这个小妖怪怎么不动弹的时候,小妖怪开口说话了:“停啊,张想想!你欺负小孩!”

淦,这个小妖怪知道自己是主考官就算了,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大名?

她立刻摸索着去捡自己的手机,甚至这次都不是借手机屏幕的光了,她点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一下子打了过去。

她眼前是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样的怪物,头发凝成了股,乱糟糟的蓬在头上,脸上真的看不出来,只漏着一双眼,很透亮。

也很熟悉。

可是,是谁啊?看不清啊。

可能是张想想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一直没说话,小妖怪甚至把挡在自己脸上的头发朝两遍拨开,黑漆马虎的小手,尽力的擦着脸颊上的血迹,拼了命的把自己的小脸往张想想跟前凑:“是我呀,是我呀。”

嗯,这下看出来了。

张想想闭上眼,深呼吸,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他还是个孩子,孩子是会犯错的,好好跟他说话,吓着小盆友就不好了。

但是,这股子火还真是压不下去,她用力拍了一下眼前小孩的脑门,恶狠狠的说道:“梁安安,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拖我一个主考官进来好玩吗?!”

虽然挨了锤,他也不恼,毕竟自己理亏在先:“诶呀,我又不叫梁安安,你别这么叫我,这个考场里我叫宝宝。你别怪我嘛,我是直接伸手抓的,又没办法抬头看的。

你自己想想嘛,一个小妖怪如果杀人之前还抬头看一下确认自己抓的人对不对,这多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