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召雨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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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默了一默,“我来你洞庭湖温家也有几千年了,你始终对我心怀芥蒂。你母亲之事,已经过去这么久……”
“你不配提她!”温廷的话,比脚下的云河还要凉,他在云河上落下一个颀长孤清的影子。
温廷的母亲,恐怕是他心中唯一不能提的存在。
夜心默然一叹,又想起先前送饮醉酒的温廷回宿处之时,他还在反复念着两句诗,便是思念母亲。
但这总归是他的家事,旁人总不好评论或介入,需他自己想通才好。
那女子身影上前两步,似乎伸袖擦了擦泪,“好!那我还要告诉你件事——你父亲说若你不肯回,他会为你安排花画大赛,他那枝珊瑚手杖已找符元仙翁以姻缘加持,作为你的聘礼契约,赠与大赛上取得手杖的女仙。”
“你们!”温廷愤怒回头。
水候夫人语音霎时轻快,颇有些冷霜,“蜜珀一向对你有情,你父亲也已经安排了她参赛。待她一拿到手杖,你父亲便会名正言顺地为你二人主持婚事。箭在弦上,由不得你说半个不字!”
水候夫人丢下这句话,便匆匆下了云桥。
这变故来得太快,温廷这细胳膊,哪里掰得过大腿!想起自己,虽然师父是超级严厉的,但他的严厉从来也只是对葵姬与吟灯。对夜心,还是多了些疼爱。只要夜心不去违逆师父的意思,永远都会被师父捧在手心里护着。
幸亏,她不用经历这般违逆长辈的苦痛。
夜心长吁一声,暗暗摇头。
“听了这么久墙角,如何?人人艳羡的仙界内川第一——洞庭湖温家,竟也有这样一笔糊涂账,有趣么?”温廷如脱了力的巨兽,淡淡朝着云河下缓流的河水道。
夜心闻言亦是一惊,原来温廷早就发现了她,只是未曾拆穿罢了。
夜心故作轻松挤出个甚是诚恳的笑来,“我方才睡着了,你不叫我都醒不过来……啊……”她故意打了个哈欠。但她也明白,这借口漏洞百出。
温廷缓缓下桥,在夜心身侧靠着石台颓然坐下。
看他这样子落寞,夜心有些不忍心,但总要说点什么……该怎样称呼那女子?你母亲、你后母、水候夫人……想了半天,夜心只能冒出一句不太会伤到他的说法来,“你洞庭湖家来的人么?”
他点了点头。
“你父亲逼你成亲?”
他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所以——你父亲想借花画大赛,顺带将你的婚事定了,还要公诸天下,逼你就范?”夜心总结得极为简练,她哪里像刚睡了一觉,错过了温家精彩的家长里短的样子?
他似乎也不欲与夜心计较,只是茫然地瞧向天际,丝丝云彩快速飘过,“你看它们这群小东西,无拘无束,想飘去何地就去何地,多么逍遥,多么无牵无挂?”
夜心觑着他的脸色,“可它们看似潇洒,出门在外,却也没有家人的惦念。”
他果然皱眉瞧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夜心看他闷闷不乐,便想尽力开导他一番,“不妨想开一些,家人有时是霸道,不通人情,但总归都是对你好。总好过我这般连父母都没有的人,幸亏师父捡了我,将我养大。我要是有父母家人,定然开心!”
温廷枕着头转来,英挺的脸上忽然携了丝风流的笑意,“要是当日我捡了你,一起长到现在……不用父亲逼迫,我也愿意成亲。”他扬起如桃花一般修长的双眸,颇有些倜傥的风姿。
夜心从河中拔起湿漉漉腿,毫不客气地划了个圆弧,踢了他一脚!
溅起的水花作雨水飘洒而下,惊得他挡着眼睛高呼,“欸!哎呀偷袭!睁不开眼了……踢我作什么……开不得顽笑!”。
“你还没听我说完,发什么脾气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我们家小夜心,我未必不是真心呢……”
他又说笑!
好不正经,好没个正行!
夜心双手去云河中捞起水来,朝他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胡说什么呢?”
他笑到前仰后合,又要顾着躲开迎面而来的水弹,不住求饶,“好了好了……哈哈哈哈,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他拼命告饶,夜心方停了手上的水花攻击。
“你这样凶悍,恐怕没有人敢娶你。”温廷一边将袖子挤出水来,一边对着她笑嘻嘻,“不过,多凶悍我都不在意。”
“又胡言乱语是吧?”夜心作势又要以手作瓢,发起新一轮水花攻击。
他收起笑意,严肃地连连摆手,“我不说了,太凶了!女儿家,还是要保留些温柔的好。”他又复躺在夜心身旁的石台之上,“唉,我许久……没有这样畅快地笑过了,一时玩闹竟忘了忧愁。”
他侧过头来,眨着修长眸子,“夜心,谢谢你……”
夜心见他忘忧笑了出来,便也松了口气,“能多笑一笑甚好,对了——”夜心想了想,“你若实在不肯,可有什么法子能阻止你父亲安排的大赛招亲?”
“我父亲决定要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回转的余地。就像他另娶妻子,抛弃我母亲一样。”他眼眸动了动。
夜心见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帮他想办法,“若是你自己去参加花画大赛,抢在蜜珀仙子之前将珊瑚手杖取出,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笨丫头!”温廷扬起手来,作势要敲夜心的脑门。
夜心连忙伸手护住头。
那手却扬在半空中,他甚是鄙夷地摇头,“你没听那女人说,父亲找了符元仙翁给手杖加持了姻缘么?也就是说只有女仙,方可在大赛中取宝。”
“女仙?”夜心打量了他一番,眼前是个大男人,果然取不得。
“女仙!”他也腾地坐起,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夜心一番。
他忽然笑得甚是灿烂,夜心头皮发麻,八成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他扶住夜心的肩膀,很是严肃,“珊瑚手杖只有女仙可以去取,而你,大抵还称的上——是个女仙。”
夜心吓得立起身,光脚踩在石台之上,顾不得石台透凉。
她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能嫁给你。”
温廷略有惊色,“嫁给我不好么?这羽林仙学之中,这仙界四海之内,有多少女仙巴巴地希望嫁给我。你,难道很讨厌我么?”
夜心想起甫淩山上劝退那位青年时的矛盾心境,可不能再次作孽,也不能伤害旁人。
她尽力去想,“我……我在成家之前,有其它的要事要完成,现在还不到成亲的时候。况且温廷公子一表人才,还愁找不到心爱之人么?”
温廷眸光清冷,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其实不用嫁给我,若你能先替我拿到父亲的手杖,我自有办法说服他打消荒唐念头。”
“那——我还不行。”夜心为难道。
“为何?”温廷也站了起来。
“我还不会——召雨术。”夜心惭愧道,“明日就是考核了,我还差召雨术没有学会呢。”
温廷朗朗一笑,“我道何事为难扭捏呢……区区召雨术,简单得很!我温廷亲自教你!”
夜心还愣着,忽见温廷低头拾起她的鞋袜,俯身背她走出桥洞。
温廷作为先生,却比小梨花耐心更足。夜心倒腾了几番,自己都想放弃了,他却总是不厌其烦地反复教授心得。
看不出来他桀骜不羁的外表下,竟还有个颇为负责的心。
丝丝雨星终于从夜心咒语中纷纷扬扬洒下,在并不耀眼的日光中拉出一道淡淡的虹光。
夜心不敢相信,竟然——成了!
阿檀,这次能参加花画大赛了!定不会辜负他的心意!
雨丝从空中连续落下,绵长不息。温廷兴致高涨,竟比夜心还兴奋。
他竟突然箍住夜心的肩膀,将她提离地面,狠狠转了几圈,惊得夜心花容失色!
“怎么样!我温廷的弟子,哪有不成的!”
夜心挣扎着落下,“是是是,你教得相当好……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教我召雨术,我帮你找手杖……”夜心叹了口气。
温廷撑起隔雨的透明结界,一张风流的俊脸,俯身而来,“怎么?后悔了?”
他扬起手来,夜心捂着头躲远。修长的手指却只是从她鼻尖刮过,“答应你,替我找来手杖,咱们两清了。”
柳蘸挥着扇子,一手捧着一张贵重的琴,立在一隐秘树荫之下。
他恨不得将手中的扇子,严实地捂住身旁这位尊神微红的双眼。
“唉……这位年-轻-英-俊-的小子,不就是那日被夜心仙子盖衣袍的小子么?叫什么来着……洞庭湖温家的大公子——温廷?”
柳蘸有心逗他,“算了,老狐狸……总要服服老,后生可畏嘛!”
紫虚凉凉地望了他一眼,这凤目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惆怅,如一阵云河上的风,瞧着淡淡的,拂在面上却如有绵针,隐隐刺痛。
他一扬手,空中乍起几声惊雷!柳蘸毫无防备,也被这骤起的雷声吓了一跳!
索性只是大名鼎鼎的紫虚神尊擅长的玄雷术罢了。
云河对岸,透明结界中的那对年轻男女却明显吓得不清,各自一路狂奔。
紫虚甩开袖子转身,疾步踏入虚空。
柳蘸瞧着手中的琴,无奈摇头,“还是生气了,生了大气了!这老狐狸的心思……有时比女子还琢磨不透。”
他便收了琴,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