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卉笙跟着巫渚来到了他的书房之中。一进书房,巫渚便迅速将门关上,在书房四周设下结界,确保无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一切妥当后,卉笙终于可以说话了:“巫渚仙尊,你为何在这?掌门?你又如何变成掌门了?”

巫渚仙尊拿扇子遮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啊,这个嘛,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巫渚看了眼卉笙,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问到底的,于是他叹了口气说:“嗯,其实我飞仙之前就生活在夷界。而这日泉派的乃是我师父创办的。师父当年很想将掌门之位传给我,结果我却去了水晶宫。所以我师弟就继承了掌门之位。这一转眼,快二百年了。

其实我很喜欢教书育人,当初在日泉派,负责传授师妹师弟们灵术的都是我。所以去了水晶宫后,我就在释更楼谋了一个差事。五年前,我突然被送回了夷界。我就想着,不如就借此机会回日泉派看看。谁知那么巧,正遇着上任掌门风烛残年要找新的掌门。上任掌门一见到我,就说认得我。

原来师父在离世前,将他还有我和师弟三人画成了一幅画像。我这师弟呢,日日念着我们师徒三人的往昔,便将这画像挂于议事堂中以便日日观看。就这样这幅画像在议事堂中一直挂到了今日。因为年久腐化,眼下这画像上的人脸已经看不清了。但上一任掌门却于画像上清清楚楚地见过我的脸。所以他一见到我,就说这一定是日泉派的祖师显灵,偏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我看他一脸的殷切,便应下了。”

“哈?”卉笙大吃一惊,“这日泉派传授掌门之位,如此儿戏吗?你一个外人,居然还能继承掌门之位?!”

巫渚躲在扇子后面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我也不算外人啊。我就对日泉派上下号称是上一任掌门在外收的徒弟,反正这日泉派的灵术武功我也不是不会啊。所以其他人也就信服了。再者,整个日泉派再也找不出个灵术比我还高之人,他们不服都不行。”

卉笙不禁乍舌:“还真是一个敢传位,一个敢接位。就算你留在日泉派当掌门了,五年前东方既明没来找你吗?”

巫渚一边摇着扇子道,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说:“五年前我就知道还有不少人和我一样,从水晶宫来到了夷界。可是在水晶宫那些年我也确实有些想念日泉派了,我就想着先当几年掌门玩玩,不想这么快就被东方既明抓回去,所以就在这日泉派周围设下了结界,就算是九天神回术,只要不是特意用来找我的,都不会发现有一个水晶宫之人藏匿在这里。”

卉笙无奈地颔首道:“行吧,你愿意玩儿就玩儿吧。不过,你们这有一个叫顾韩舒的人吧。”

巫渚突然愣住了,眨了两下眼睛,摇扇子的速度不觉变快了不少,他特意避开卉笙的视线说:“啊,嗯,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他是二殿下吗?”卉笙惊讶地问。

“哎呀,”巫渚摇了摇手,道:“不会的。那小子的身世整个大昭都知道,他怎么会是二殿下呢。难道,你是因为顾韩舒才来日泉派的?”

卉笙点了点头。

“也是,我就说你堂堂一位尊使,怎的会这么无聊跑来日泉派当徒弟呢!所以你还是怀疑顾韩舒就是二殿下?”

“我也说不清。所以我才来日泉派,好好调查一下顾韩舒。”

“哎呀,声尊使你想多了,他真的不是二殿下。”

“是不是我一查便知。反正我眼下也是日泉派的弟子了,不是?”

“还说我乱来呢,我看你比我还乱来。哦,对了,我在这里之事,你就别告诉影尊使了。”

卉笙说:“好,我不和他说。既然我如今也算是日泉派的弟子了,你以后直接唤我卉笙吧,我就叫你掌门。”

巫渚眯着眼睛,妩媚地笑着说:“甚好。”

就这样,卉笙成为了日泉派的新弟子。一入派便进入了天之院,这可是凤毛菱角的灵师,加之勿忘坊歌姬这个全大昭闻名的名号,卉笙一入派便吸引了许多的目光和关注。

顾韩舒他们五人刚从日浮山回来不久,就听见派里沸沸扬扬地在传天之院来了个新弟子,灵力高强,不仅倾国倾城还是勿忘坊鼎鼎有名的歌姬。陆蔓思听到这话时脸色很是难看,没好气地对顾韩舒说:“看来,某人为了你,都追到这里来了。”

顾韩舒只好迎上前赶紧去哄她。

天之院都是灵力高强之人,所以每日的课业并不算多,盛监院给大家留了更多的时间自己去钻研灵术。卉笙倒是很庆幸课业如此少,毕竟夷界之人灵力都不大高,课业上传授的那些对卉笙而言实在太简单了。但她为了不引起怀疑,又不得不去上那些无聊的课。好在课业实在不多,更多的时间里她都是自由之身。

巫渚仙尊怕她的身份暴露,特意给她独立找了个院子住,没有和天之院其他人同宿,这样一来更加方便她行事了。

卉笙此行目的明确,就是来调查顾韩舒的,自然也就没有把心思花在享受日泉派的生活上,所以她只是大致记了一下天之院弟子的名字,并无深交。奈何她这歌姬之名声名在外,每日都有一群又一群的人站在远处偷看她,令她很是头疼。时不时的,还有一些人跑来说想听她唱歌。一开始她还推却,后来她实在是烦了,便偶尔唱上一曲。若是李霜芸知道勿忘坊的歌姬这般随随便便就献上一曲,估计要气晕过去了。

转眼间已经在日泉派待了半月了。这半月来,她一有时间就会暗中观察顾韩舒,有时候她觉得他和涵栎像极了,比如他们笑起来一模一样,比如他们使用灵术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和涵栎很不一样,比如顾韩舒很少像涵栎那般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的。

顾韩舒呢,好似知道她是专程为了寻他而来,总是躲着她。卉笙都来了半月了,连一句话都没能和顾韩舒说上。

巫渚仙尊已经劝了她几次,说顾韩舒绝不可能是涵栎,让她早日放弃,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但不知为何,卉笙始终放不下顾韩舒的事情。

卉笙也不愿再这么拖下去了,顾韩舒是不是涵栎,她需要一个定论。

这日顾韩舒回到房中,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有事相求,日泉派外湖边见。仅此一次,日后再无叨扰。落言卉笙。”

顾韩舒轻声叹了口气,这个女子,真的令他很无奈。他在女子眼中看到的深情,他无法给予回应,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却总是会不自觉地落在这位落言姑娘身上,这让他很不安,他不想负了陆蔓思。所以顾韩舒选择尽量避开她,不接触便不会有故事。但没想到这个落言卉笙还是如此执着。也好,能做个了解最好了。

顾韩舒来到湖边,果然卉笙已经在那儿等候了。

顾韩舒问道:“不知落言姑娘找我来有何事?”

卉笙说:“我想和你比试一场。”

“比试?”

“不错。”话音刚落,卉笙唤出长恨流波,便朝着顾韩舒攻了过去。

顾韩舒哪里会是卉笙的对手,几招下来便已招架不住了。最后卉笙右手一挥,顾韩舒胸前的衣衫被划破一道大口子。破损的衣衫下面,露出了两道伤疤。

卉笙突然觉得脑子“嗡”一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两道伤疤,那是她至死都不会忘记的两道伤疤。一道,是她握着长恨流波刺的,一道是涵栎当初为救她舍身挡下的。

看到这两道伤疤,卉笙的理智已荡然无存。卉笙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抓着顾韩舒的手,说:“阿栎,阿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卉笙啊,我是卉笙啊。”眼泪不自觉地向外涌出来,她收也收不住。

顾韩舒被吓得愣在原地,他不知为何卉笙突然变得如此激动。他轻轻地将卉笙的手松开,然后试图让她冷静下来:“那个,落言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叫阿栎,我叫顾韩舒。还有,我真的不认识你。”

卉笙不罢休,抓着他的胳膊问:“那你胸前的伤,你要如何解释?”

顾韩舒笑了笑说:“大家都知道,我小时候家里遭了难,这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胡说。”卉笙摇了摇头道,“你不记得这些伤是如何来的,可我记得,我记得啊。”卉笙越说越激动。

顾韩舒又说:“落言姑娘,我想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认识你。虽然我很同情你失去了你重要之人,但我有我的生活,你这般无理取闹令我很是困扰。我来这里就是想和你做一个了解。你信里说,此番之后,再不会叨扰我的生活,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未免日后尴尬,今日之事我全当没有发生,但也望你,莫再来纠缠我了。”

说完,顾韩舒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卉笙留在原地,瘫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

曾经那个爱他如生命的少年,就这样将她遗忘了。曾经那个眼里只有她的少年,如今都不愿再看她一眼。曾经那个说要娶她的少年,却对她说出了莫再纠缠。曾经那个将她牢牢抱紧的少年,如今冷漠地将她丢弃在了原地。

阿栎,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