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遭遇鬼修袭击,幸有李观棋出手相助。

百花门仅损失了五个外门弟子,还有几个内门弟子受伤,白潇潇担心路上情况有变,在收拾擦洗干净白玉舟外染上的血后。

亲自操控着白玉舟、连夜启程赶路回宗门。

丁珑受到惊吓,晚间有弟子送安神汤过来。

他是万梅山庄庄主的亲弟弟,只因天生筋骨灵根闭合、不能修炼家传功法,才打小被到百花谷修习群芳谱,万梅山庄早已备好了株天品中阶的异种胭脂梅给他做花魂。

单论灵植品阶,比白潇潇的九心海棠还高。

如此身份,自然到受百花门优待。

在遭遇袭击后生怕他被吓到,赶紧送了汤药过来,徐清焰有幸跟着喝了两碗,虽不能根治他的魂魄不稳,倒也暂缓了些许阴冷难忍。

到了夜里,居然难得的睡了个整觉。

至夜半时分,他还做了个梦。

梦到了他当年带怀英去参加百花祭的情景。

那时正值初春,天气晴好。

百花门内奇花异草遍地,百花争妍、彩蝶纷飞,虽说都是些没甚灵气的低阶灵植和凡世间的花草。

经过精心培育,赏玩起来却也别有翻趣味。

那会怀英未及百岁,心性不定。

平时在忘情宗里被关久了,出门就跟长腿兔子似的到处乱窜,在别人精心打整的花海里毁花踏草。

百花门畏惧忘情宗势力,也不敢管。

只能任由他在花丛里东躲西藏,随意折腾。

徐清焰对他向来心软,知道他性格活泼,向来厌烦终日积雪、举目皆白的忘情宗,却碍于门规不能时常下山,便也不开口阻止他疯跑。

只管跟在他后面,给百花门赔偿损失。

他这边灵石刚给出去,怀英却跑的没影了。

只好转身去寻,谁知谷内花枝茂盛、小径狭窄,他走着走着竟在无边花海里迷了路,寻了半日才听到前方似有人在说话。

声音极小,听不太真切。

他怕怀英离了他在闯祸,着急问路。

也没多想,径直走了过去。

等离得近时,倒是听了两句言语议论,先是有人低声问道,“绿梅,城主至今还未替孩子取名么?”

“嗯,还没有呐。”

后开口的人似乎满腹忧愁,声音里都带着担忧,“他为我所累,身份本就低了大少爷大截,还天生口不能言,自然不受城主重视……”

先前那人似有轻怒,“即便再不重视,那也是他亲子,如今孩子已出生百日,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这像什么话!?”

不小心听到了别人私事的徐清焰顿住脚步。

打消了往前问路的念头,转身欲走。

谁知两人说完便兀自沉默不言,察觉到花枝颤动后瞬间变了脸色,娇声呵斥道,“谁在那里!”

徐清焰无奈,只得现身出去跟人讲明来意。

两人俱为百花门弟子,修为不过是勉强筑基,认出他后赶紧过来行礼,徐清焰不想耽搁、问清方向后便准备自行离开。

却被左边那名弟子叫住,“真人留步。”

徐清焰诧异回头,“何事?”

只见那弟子咬紧红唇,面色惨白的恳求道,“真人此刻现身此处,必是有缘法,绿梅斗胆,求真人为我儿取个名字吧!”

说着强忍着惧意,战战兢兢的站起来,从石桌后拎了个装在篮子里的小婴儿出来。

那小孩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且不像寻常小孩那般喜欢哭闹,就安安静静的躺在篮子里,睁着黑珍珠似的眼睛看他。

徐清焰看了片刻,心生喜爱。

想着自己已然是元婴修为,背后还有个当宗主的师父做靠山,给个小孩子取名也不算出格离谱,便应了绿梅的请求。

看着那孩子略想了想,便开口道,“我刚听你们说他天生口不能言,不如就叫观棋吧,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也。”

“望他日后君子端方、品性高洁。”

……李观棋。

原来他跟李观棋还有这段渊源。

只是年岁已久,他早便已经忘得干净,如今偶然撞见李观棋才想起这段往事。

晨光微曦,百花争艳的梦境缓缓散去。

徐清焰自被窝里睁开眼,耳边隐约有琵琶尾音滑过,他慢慢坐起来,只觉难得的浑身轻松、不比往日阴冷难熬。

青鸟扑腾着蹦过来,“做梦了?”

徐清焰点点头,“嗯。”

青鸟好奇的侧目,“看起来不像是噩梦。”

“是呀。”

梦到春日暖阳,百花盛开。

悠闲惬意,难得的好时光。

刚换好出门的衣裳,丁珑就过来找他同去吃早饭,徐清焰见他神色如常、全然没有受到惊吓后惊慌失眠的迹象。

略笑了下,“看来那碗安神汤挺管用。”

丁珑皱了皱鼻子,直言不讳,“哪里是安神汤管用呀,你都不知道,昨夜观棋哥哥在房里弹了整晚的安神曲!

若非如此,我怕是要做一晚上噩梦呐!”

徐清焰微微惊讶,“是吗?”

他刚醒来时耳边的琵琶声,居然不是错觉?

“是呀!”

丁珑亲昵的挽着他胳膊,笑容灿烂。

边走边对李观棋就是顿猛夸,“观棋哥哥向来人美心善,举止端方,我哥总夸他是真君子,还想着把我嫁到他们家去呐。”

说着略不高兴瘪瘪嘴,“可惜他不喜欢我。”

徐清焰略楞了会,随即轻笑了下。

梦境里的那个孩子……倒真是如他所愿,长成了端方君子,这却是他如今为数不多值得高兴事了。

两人相伴出门,正撞见前面有人背对着他们,白衣黑发,身形挺拔,徐清焰一眼就认出那是昨日刚见过的李观棋。

丁珑也认出来了,“观棋哥哥!”

前方那人停下脚步,似是在等他们。

丁珑拖着徐清焰“噌噌噌”的跑过去,礼数周全的跟李观棋道谢,“多谢观棋哥哥的安魂曲,昨夜里我才能睡好。”

不比丁珑咋咋呼呼,这人始终神色淡淡的。

眉眼低垂,那双美极的眼睛未曾从怀里琵琶移开半分,听到丁珑如此正式的冲他道谢,才微微抬眉看了他们眼。

如春水梨花,仙鹤腾空。

美得惊心动魄,繁花失色。

丁珑先红了脸颊,“观棋哥哥,你别这么看我!”他捂着脸嗷嗷叫着,“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抱着你的腿求你娶我的!”

面对丁珑如此盛赞,李观棋也只是神色淡淡的轻轻点头,安静的垂了如画眉眼,看向怀中抱着的五弦乌木琵琶。

如珍宝在怀,便再看不见时间万物。

徐清焰跟着低头,心在胸口砰砰直跳。

暗道不怪丁珑如此口无遮拦、面红耳赤,就连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都被那一眼看的有些心惊肉跳,差点升起拱了这颗嫩白菜的心思。

他赶紧的念了两句清心咒,暗道罪过罪过。

这可是他亲手抱过、还为之取了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