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看了我一眼,神色不明,说:“他说了。”

我神色一动,开口说:“胎血……是不是跟小鬼头有关?”

周冲点了点头。我脑海中的诸多思绪,一瞬间,全都从碎片拼合到了一起……

葛凌走到周冲指的那块地方,神色不变,说:“多深?”

周冲沉吟了一下,说:“二尺。”

原来这阴沉木棺材就埋在我家院子下面二尺深的地下,虽然知道棺材里面装着的是我自己的胎血,可我一想到我跟这具棺材朝夕相处了二十年,就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背后升上来,叫我不寒而栗。

葛凌抬手,手掌上的鬼气成团,又丝丝缕缕的无声地渗透下去,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地面就出现了一个二尺见方的大洞。

我怕葛凌再使用鬼气会累及本来就严重的伤势,连忙上前握住了葛凌的手。我知道我体内的鬼气和阴气数量巨大,葛凌可以直接用我身上的鬼气,可葛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握住了我的手,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我看着地面上的洞越来越大,这些土地全部被葛凌的鬼气所侵蚀,化为了极细极微小的尘土,又被下一缕鬼气带到了不远处的平地上,渐渐地,隐隐可以看见一具黑色的阴沉木棺材渐渐露出了棺椁……

我盯着越来越明显的棺材,有些愣神。

这里头,埋着的,应该是当年一半的胎血,也就是王器用来控制我的手段。只要被他和波多密下了禁制的胎血还在,我就会永远都受到王器跟波多密的挟制,或许原本可以浑浑噩噩地活过一生,可我碰见了葛凌,碰见了周冲,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神神鬼鬼的世界。

李先生在听我们说王器可能用精血控制了我的时候,曾经意味深长地感叹过,如果不是遇见了葛凌,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辈子都不会被我发现。

可我偏偏遇到了葛凌,被他强暴,立下了鬼新娘的契约,从此就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鬼气了。

对王器和波多密而言,他们直到死都不会发现这阴差阳错的原因。到底是因果循环,还是天道有报,谁又能知道呢?

而另一半胎血……应该就是被波多密用密宗手段制成的小鬼头,也就是那具童尸。

所以,小鬼头之前反复说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还有小鬼头也叫刘怜的事情,也就一下子变得脉络清晰了起来。

果然还是我自己犯蠢。将这些事情都拼在了一起之后,我忍不住靠在葛凌的身边苦笑。小鬼头已经提醒过我这么多次了,我偏偏一直傻乎乎的,不到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都不会想起来……

“棺材露出来了。”葛凌清完了院子里的土,有些疲累地放下手。黑色似雾的鬼气在他的身周萦绕,渐渐又回到了他胸口手上的位置,我知道,葛凌那里的伤还是没好,这里的鬼气还是在修复他的伤口……

周冲跳了下去,手上还贴着两张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灵符。我知道,他是为了查探棺材上有没有什么波多密设下的禁制。

我跟葛凌站在大坑的上方,我想要握住葛凌的手,将脑袋靠到葛凌的肩膀上。可我的头刚触碰到葛凌的肩膀,葛凌就像是触电一般猛地一颤。

“怎么了?”我察觉到葛凌的不对劲,连忙问他怎么了,可葛凌只是摇了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神色晦涩黯淡,就别过了脸,径直看着那具正在被周冲敲敲打打的棺材。

我看不懂周冲的动作,只能看到不时有火花从他贴着符纸的手底下迸发,应该是周冲在接触波多密的禁制。可就在这时候,我的胸口忽然一凉,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直乖巧地缩在我内衣上盘起来睡觉的雪珊圣蛇,似乎被鬼气的涌动所惊动,正睁着一双淡金色的小眼睛,从我的胸口抬起头来,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葛凌察觉到我的小动作,微微侧头过来,也是一惊,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捉小蛇:“这不是波多密的雪珊圣蛇么。”

我连忙护住了小蛇,小声道:“现在是我的了。”

“是你的?”葛凌脸上神色一怔。

我连忙又把小蛇袭击我之后,我陷入的梦境和之后发生的事情跟葛凌说了。

梦境我已经记得不大清晰,可那到底是我在梦中度过的二十年,就算已经褪色,也还是有些印象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葛凌听着我淡淡的话语,神色如水,在听到我说雪珊圣蛇在我的指使下去咬了刘家老太爷一口,从而解决了许多事端的时候,才淡淡点了点头,说:“留着吧。”

小蛇似乎有些畏惧葛凌,葛凌看过来的时候,小蛇就把自己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盘在我的手指头上哼哼唧唧的吐着信子,着实可爱。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葛凌看过来的神色有些让我看不懂,就转移了视线,看着围着棺材敲敲打打的周冲。

不多时,周冲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对我们说:“解决了,可以开棺了。”

我跟葛凌对视了一眼,就一起跳了下去。

二尺见方的大坑,不算大,棺材也没有之前我跟周冲在大槐树下看到的那么大,只是一具小小的棺材,看起来像是模型一样。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棺材盖子,触手的感觉冰凉顺滑,摸上去跟小鬼头那块随身携带的棺材板子一样。里面似乎有什么奇妙的东西,通过远古的血缘在呼唤我,让我忍不住想亲近,忍不住想让这流离已久的东西回到我的怀抱。

就像是孩子在呼唤母亲,草木在呼唤大地。从棺材盖子里头传来的急切的呼唤让我忍不住伸手推开了棺盖,我望过去,棺材里面却跟小鬼头的棺材不一样,除了一碗早已凝固挥发,大部分都成了灰的还剩小半碗的血,就只有一张早已泛黄卷曲的纸。

纸上面倒是跟那张小鬼头棺材里头的唐卡一样,背面画着童男童女像,正面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和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