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了,忽然不想再往下说。

苏奈赶紧接话,“好好好,我知道我懂!我绝不一个人做什么,我想做什么都会告诉你,咱俩一起面对,好不好?”

“你能做到?”他有点不信。

她多有主意啊,主意多正啊,想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的。

连当年去坐牢他都不知情。

霍锦言现在根本不能去回忆当年的事,他的心理根本承受不了那种愤怒与嫉妒。

心理病人就是这样,看着悄无声息,其实内心早已崩塌沦陷,沉默着爆发。

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溜出来,去刮着他们早已脆弱如纸的心。

他忽然攥紧了苏奈的手,那么用力,力气大到让苏奈有点疼。

“疼吗?”男人闭着眼睛问。

“疼。”

霍锦言笑了,“我当年比你疼千倍万倍。”

“我以为你能长记性,可你好像又要卷土重来。”他说起这个都有些没力气了。

那种无奈,让霍锦言无力再去争辩什么。

对一个人失望,就是从懵懂无知变成怨妒,从怨妒变成歇斯底里,从歇斯底里变成疯子,从疯子变成哑巴,从此……再无长篇大论。

霍锦言当年不止一次的嘱咐过苏奈,一切都有他,不要自己扛。

即便事情发生后,他也没有退缩放弃过。

可结果……

直到现在,霍锦言被种种压到濒临崩溃,变的敏感多疑,脾气暴躁,不爱讲话,也懒得再去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你对我失望了?”

苏奈也敏感,她能够察觉到男人那一声叹息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长夜漫漫,直到房里的灯光被熄灭,两人一左一右躺着,他也没再开口。

黑夜里,该熟睡的人早已沉眠,可有的人仍旧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望着窗外暗淡的光线,一眨不眨的。

翌日。

苏奈早早地就醒了,她去到厨房做早饭。

前后不到十分钟,向阳就出来了,拧眉说:“这么早,你再去睡会,我来做。”

他现在本就算是借助在这里,哪能还让苏奈起早受累做早饭。

“快好了,你去睡吧。”苏奈的情绪明显不太高。

向阳狐疑的打量她半天,倚着厨房的拉门,“吵架了吗?”

“没有啊。”她把菜下锅开始翻炒。

他们之间不会吵架,除非霍锦言想对他说什么的时候,像那种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闹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们基本没有。

“十分钟,你把菜盛出来就好了,我去遛狗。”

苏奈洗了洗手,站在门口把狗绳拿起来,有钱立马蹦跶起来摇着尾巴准备跟她走,套上羽绒服,她低着头出了门。

有钱仰着头看她,似乎能察觉到主人的不开心,它今天也格外的老实。

素来喜欢在雪里打滚的有钱今天竟然无动于衷,紧紧的跟着苏奈腿边走,寸步不离的。

“我没事啊,你去玩。”她蹲下来揉了揉德牧的大脑袋。

捧着德牧的脸亲了下它的额头。

“你最好了,你去玩,我在这里等你。”

有钱哼唧了声,转身往远处的雪堆里跑。

公寓里的人似乎记得这条狗,也不怕它,大大方方的走过,德牧也不咬,自顾自的在雪地里玩耍打滚。

玩了能有一分钟,德牧就从雪堆里退出来,甩了甩浑身的雪,然后朝着苏奈站着的方向走。

“这就玩完了?”她惊讶,弯下腰笑了笑,“你去玩,我等你啊。”

有钱已经通人性了,它聪明的像个不会说话的小孩。

冰天雪地里,她穿着洁白的羽绒服,身前身后都是洁白的雪,仿佛与这个隆冬融合到了一起。

心里的复杂与难受让苏奈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不停地回忆着昨晚霍锦言一言不发闭着眼睛的样子。

他对自己失望了吧。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她摸出来,一看是霍锦言的号码,心下顿时一紧。

她以为是他在家里出什么事了,边接听边招呼有钱往家走。

“怎么了?”苏奈焦急的问。

“我没事,你不用回来。”

听到这句话,苏奈猛的仰起头。

可太高了,十几楼的距离,根本看不见他在哪里。

但霍锦言就坐在窗前,清晰的看见她在仰着头往这边看,德牧也陪着抬头看。

电话里。

苏奈听见他开了口——

“我只是在纠结过去,不愿意放过自己,又不是不爱你了,你干嘛不开心?”

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酥麻,心脏也震荡了下。

那种烦躁压抑仿佛瞬间被清空,全部被轻松愉快占据,沉重的情绪眨眼间烟消云散了。

你爱的人的一句话,总能这样的有魔力,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而他不是神,只是因为你爱他。

是你的爱让他变成了你的救赎。

如果爱不见了,他就成一个陨落人间的被废弃的神。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遛完狗买盒烟带回来,我等你一起吃饭。”

在这个隆冬寒冷的早晨,烟火气围绕着整座公寓。

她听到了这个冬天最温暖的话。

“好呀!”

女人似乎很开心,连走路都变的轻飘飘的,牵着德牧蹦蹦跳跳的往公寓外面走。

她拉着德牧一路小跑沿着路边往超市去。

当年公寓里面那家超市今天关门了,估摸着去过春节还没回来。

霍锦言眼底流露几分浅笑,瞳仁里映着她渺小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苏奈牵着狗折返回来,正准备拐向公寓大门口。

可就在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苏奈!!”

公寓门前,一辆车不知怎么就飞驰而来,直奔着苏奈和德牧!

霍锦言亲眼目睹她被车子撞飞,德牧的狗绳掉落在地,大狗似乎在疯狂的吠叫。

白雪翻飞,模糊了人的视线。

那一幕像是慢动作似的,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

“苏奈……苏奈……”

“噗通——”

轮椅倒了,他想要下楼去找她。

可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瘫倒在地,双手迫切的往外爬,眼睛一瞬间就红了。

“怎么了?”

向阳听到动静赶忙进来。

霍锦言满脸的惊恐与慌乱,“苏奈出车祸了,楼下!楼下!!”

他在这一刻,突然痛恨自己站不起来,不能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