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梯出来,霍锦言没有着急回家,就在电梯门口旁边的垃圾桶那里抽烟。

楼道里光线暗淡,晃的他的面容忽明忽暗,他点燃了烟,身子靠在轮椅靠背上,脑袋微微向后仰了下。

倒是没有喝醉,但的确喝了酒。

黑暗中,男人的那双眼睛有丝浑浊,清明与阴沉交错,好似两颗令人沉醉且神秘的夜明珠。

“啪嗒——”

“妈!!”

一声尖叫回荡在楼道中,还飘荡着回音,声控灯瞬间亮了。

肖骞安抖着手看着垃圾桶那里的男人,他揉了揉眼睛,“……霍律师?”

男人顺手将烟熄灭,回眸时,眼底仍旧荡漾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嗯,在这里抽支烟。”

把垃圾袋放下,肖骞安走过来推着轮椅回来。

苏奈听见声音过来,看见他的脸颊略有一抹淡红,就知道他应该是喝了酒。

把人接过来,她直接推到卧室。

“喝酒了?难受吗?”她轻声问。

自从那天霍锦言几乎歇斯底里的说完那些话以后,苏奈对他的态度就开始变的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刺激到他。

轮椅上的男人倚着扶手,指腹按在太阳穴上,缓了一小会儿,他笑了笑,“没事,别担心。”

苏奈拧眉,“难受你要跟我说,在外面那么久,腿疼不疼?我给你泡泡脚,然后按一按。”

说着,她把人推到浴室,调试了一下水温。

后面,轮椅上的男人看她的目光复杂而幽深,像是在打量什么猎物一样富有野性的眼神。

苏奈回眸的瞬间,他的瞳仁顿时变回淡淡的温和。

给他脱下衣服,顺手摸了摸腿,不怎么凉。

扶着他慢慢起来,霍锦言能有自主训练双腿的行走,虽然很慢,但现在已经能够一点点把腿迈出去了。

那个样子,像是个学走路的孩子。

苏奈轻笑一声:“没想到还有机会能看着你蹒跚学步。”

“你还能看见我入土呢。”他用脑袋撞了下女人的脑袋,眼神含着几分宠溺。

几米的距离,走了能有三四分钟,好不容易躺进了浴缸里,霍锦言松了口气。

泡了泡澡,苏奈给他擦擦身子,洗头发又擦干,照顾的熟练又顺手。

把人从浴缸里抱出来,快速的给他擦干,又套上厚厚的睡衣。

清爽了以后,推着他回到卧室。

待躺下后,霍锦言微微吐出了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墙壁,墙壁面前就是订制的单杠,用来给他做恢复用的。

他直勾勾的盯着,眼神淡而沉。

苏奈捧着电脑坐在一旁,键盘劈啪作响,似乎在跟人交流什么。

房间里,除了键盘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音。

苏奈抽出神来看向一旁,他静静地平躺,一言不发,连个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沉默了?

从前还能跟她闲聊几句。

苏奈的心飘飘忽忽的,每次一上一下的移动都牵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翻腾的难受。

察觉到她的视线,霍锦言微微侧头,“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我陪你聊聊天啊。”

“聊什么?”

听到这句问话,苏奈忽然就沉默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需要找话题去聊天了?

“你怎么不爱说话了?”

昨天要不是问到容黛安的事,他平时也不讲什么,哪怕连普普通通的一些闲话都不说。

“白天的话说太多了,有点累。”他解释道。

苏奈突然笑出声,那像是一种冷笑,她看向电脑,“我没想到我们之间也会有‘有点累’这种字眼出现。”

时间久了的恋人与夫妻,常常会以‘我累了’三个字作为拒绝一切的理由。

“你想听我说什么?”霍锦言的左手枕在脑后,细细的打量她。

“我不是非要听你说什么,而是你一句话不说我有点担心。”

“只是有点?”他挑眉。

苏奈张了张嘴,连忙改口:“非常担心。”

男人的目光仿佛打了个漩涡,他勾唇:“担心什么?”

担心……

担心他心里想得太多,心理疾病一旦严重,会让他的精神出现问题,导致伤害到他自己。

医生说他没有抑郁症。

可好端端的一个理智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敏感,一两个字眼就能让他皱眉头?

“你是不是知道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他忽然问。

苏奈顿时讶异。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充满疑惑的眼神,让霍锦言都笑了,“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小心翼翼过?你需要讨好过谁?”

从前他特别希望苏奈能够顾及下他的感受,他不需要什么所谓的温柔如水小鸟依人,她只做她就好,但多多少少能给他点选择的余地。

可眼下她的确做到了,他反而没那么开心。

人啊,都是那么矫情。

霍锦言闭了闭眼睛,“我没事,你不要乱想,我也没什么抑郁症,不会自杀。”

“那你不一样了。”

“有病了,能跟正常人一样吗?”

苏奈赶忙辩解,“你就是正常人啊。”

“我是正常人,那你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他眯眼横过来凉凉的目光。

苏奈登时叹了口气。

说不过他。

他生没生病,她都说不过他。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才注意点说话,我怕惹你生气。”她放低了姿态。

霍锦言缓慢的侧过身子,正面面对着她,手依旧枕在脑袋下方,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看着苏奈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忙你的,我看着你,等你一起睡。”

苏奈盘腿坐在那里,微微往下趴了趴,握住男人的右手把玩,“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

“不怪你。”

是有点恨。

“真不怪?”她狐疑。

“怪你有用吗?如果我的情绪那么重要,你当年会走吗?如果我生气有用,你这次也不会再打算独自一人把事情扛下来。”

他虽然语气态度都正常,可说的话就是叫人不舒服,软绵中夹杂着银针,笑里藏刀的扎着她。

“我答应你。”

霍锦言挑眉,“答应我什么?”

“以后有什么我都跟你说。”她神情里透着几分讨好。

他眉心紧拧,“苏奈,我要的不是让你什么都告诉我,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