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烂听完后转身看向窗外,这窗子正好对着院子里的两棵梅花树,“这两棵树是你种下的吗?”

看着那两棵梅树,柳先生流下鬼泪,嘴角却带着笑,“不是,那是我的妻子种下的,她生前最爱梅花。”

可梅花种下的第二天,她就离开了。

“她是怎么死的?”

石烂再次问道。

“出院门的时候摔了一跤,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怀着孩子受了伤,大出血,所以没留住……”

石烂摇头,“再给你一次机会。”

柳先生一愣,看着石烂清冷的背影,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半个字。

石烂缓缓转身,那双眼睛成了黑瞳,强烈的恐惧与不安将柳先生紧紧包围着。

“先、先生……”

“她叫文娟,你是她爹的学生,当年她娘家出事,求你出面帮忙证明她爹的清白,你的父母怕你受牵连,劝你别参和,你应了……”

文娟心灰意冷地看着父亲被抓入大牢,寒风凛冽,她的心连着身上的血都是冷的。

她拖着隐隐作痛的身体回到婆家,却听见婆婆对丈夫说得和她离了,不然整个柳家都会出事的。

可是她怀着我的孩子。

孩子算什么?那种女人生的孩子也流着资产阶级的血!再说举报她爹的虽然是你爹,但是你也没阻止,要是她知道这件事,还会和你好好过日子吗?

丈夫沉默了。

而且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早上你不是把那水给她喝了吗?

水?

摸着越来越疼的肚子。

文娟面无表情地回到房内,看着出事前父亲给她的两棵梅花树苗,她突然起身将树种在院子里。

婆婆和丈夫被外面的声音惊得出来了,看着雪地里的种树的文娟,婆婆冷笑道:大冷天的种树,亏你想得出来!

丈夫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在婆婆的眼神下垂下了头。

就在婆婆要过来将她种下的树苗扯掉时,文娟突然拿出一把刀,婆婆吓住了,丈夫也惊了。

可文娟没有害他们,而是用刀划向了自己的手腕处,鲜红的血在雪地里分外刺眼,文娟转过身,将血淋在树苗上。

她疯了。

婆婆和丈夫见此打了个冷颤,想道。

文娟回过头,看着他们,“你们可以动这两棵树,那样我就可以一直缠着你们,一直看着你们了。”

此人不是良配。

意识迷糊之际,文娟想起她与父亲的对话。

文娟就这么死在柳先生和他母亲面前。

那个时候乱,谁也不会关心一个家庭成分不好的姑娘是死是活,对外他们说大出血死了,柳先生也说服了自己,她就是那么死的。

可一个月后,他父母突然重病,接着先后而亡,而他则是被带走调查,在里面待了十年。

“你不是自己要自杀的。”

石烂的话让柳先生想起自己出狱后回家的情形。

什么都没了,家里被砸得乱七八糟,潮湿阴冷,可院子里的梅花树却盛开着,美丽极了。

柳先生一想起这两棵树被妻子的血浇灌过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拿起生了铁锈的柴刀去砍树,可刚碰到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等他回过身的时候就已经吊在绳子上了。

脚下的凳子也脱离开,活生生被吊死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你不是因为自杀的原因禁锢在这里,你是被你的妻子和孩子禁锢在这里。”

柳先生尖叫一声,身形突然暴涨,舌头伸得老长去攻击石烂,石烂那双黑瞳就这么盯着他,柳先生惨叫一声便被吸了进去。

等石烂再次睁眼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本的眼瞳。

“投胎去吧。”

冲着院子里的两棵树摆了摆手,那树干突然干煸,从原本的生息到枯木。

等巫友民带着几位师傅回来的时候,便瞅见院子里那干巴巴的梅花树,“先、先生?”

“埋在后院,做两个灵牌。”

巫友民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上面是文娟的名字,小鬼叫桃花。

几位师傅面面相觑,有些后悔来到六十四号院子了。

几天后,小宋给石烂订做的床到了。

石烂表示非常满意,再次进入了休眠。

除夕这天才醒来。

“您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巫友民崇拜的声音从灶房那边传来。

“这有什么,我会的还有很多!”

自大到骄傲的声音让石烂嘴角一抽,死老头!

第32章

等石烂来到灶房的时候,便瞧见自家助理手里端着一大盘子的酥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对他面前的某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可惜先生不喜欢吃人间的东西,不然他一定会喜欢您做的这些。”

地仙还在忙活下一道菜,闻言头也不抬着道,“徒儿来点?”

“徒儿?”

巫友民傻傻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回过头对上石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连忙起身准备打招呼,结果刚张嘴就打了个嗝!

“……不好意思先生,我、我吃多了。”

石烂伸出手,巫友民刚开始还没明白,等瞅见石烂的眼睛是盯着自己的盘子后,赶忙又将那盘好吃到爆炸的酥肉递给了石烂。

“您尝尝?”

石烂接过手,拿起筷子非常矜持地吃了一小口,等味蕾告诉他足够安全后,才把筷子上剩下的半块吃掉,然后又将盘子递给了巫友民。

巫友民非常识时务的拿着盘子退出去了,“原来这位长辈是先生的师傅啊……”

他还以为是爹呢。

“你这助理不错,虽然脑袋有些笨,不过为人正直,有颗赤子之心。”

说着,地仙将小炸鱼放入盘中,放在石烂的面前。

石烂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地仙知道他不高兴,对此地仙也不在意,作为长辈他可以包容对方的小脾气。

“现在过年。”

好一会儿,小炸鱼都有些凉的时候,石烂开口说话了。

地仙喝了一口小鬼们上供的阴粮酒,“不是过年我也不会过来。”

石烂抿了抿唇,直视着一口闷酒的地仙,“到了这里后,我还没开始赚钱。”

言下之意,想要孝敬钱一分没有。

地仙一口酒差点喷在石烂的脸上,“我在你心中就是整天压榨你的资本地仙?”

石烂没回答,拿起筷子夹了一条小炸鱼,等吃下去后,才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地仙的话,还是觉得这小炸鱼的味道不错。

“真是白养活你了,”地仙啧了一声,双手环胸看着石烂扬起下巴,“我就只是来和你们团年,这是人类世界的规矩,每逢大年三十,一家人都得团聚的。”

不料石烂听完后却夺过地仙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了下去。

接下来石烂的动作就没停过,没多久就将酒壶清空了。

看着双颊微红的石烂,地仙捂住了脸:……

也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休息吧,你们兄弟早晚都会见面的。”

伸出手将石烂手里的空酒杯夺过,地仙站起身,眼眸微深地看着因为醉酒而有些傻乎乎的石烂道。

石烂抬起溢满水雾的眼睛,定定地与地仙对视半晌后,才伸出手。

地仙无奈一叹,微微弯下腰将人扶起身,送进了房间。

“先生这是……喝醉了?”

抱着一盘子酥肉在客厅的巫友民见此瞪大眼。

地仙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声音小点,可等他再次回到灶房看着那酒壶的时候,却没有心情再吃喝了。

除夕晚上石烂被地仙揪起来吃了顿年夜饭,第二天清晨还塞了个小红包给石烂两人,表示这是长辈给小辈的红包,希望他们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说完,便离开了。

石烂拆开红包,看着里面的十二块钱陷入了沉默。

“先生,您知道咱们隔壁住着啥人吗?”

大年十五,巫友民买菜回来带着一脸八卦坐在石烂对面问道。

石烂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嗯?”

“我听那老大爷,也就是咱们来的时候给咱们指路的那个大爷,您记得吧?”

“嗯。”

“他没想到我们还会一直住在这里,不过知道我们住着没事儿后这附近那些风言风语也没了,重点不是这个,”巫友民发现自己越说越远,于是赶忙打住话,说起正事。

“咱们隔壁筒子楼三楼,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和咱们搬过来的时间是差不多的,不过他们怪异得很,听老大爷说从没有在白天的时候看见他们,只有晚上遛弯的时候才碰见。”

而且晚上的时候,筒子楼的三楼灯一直是亮着的,直到早上才熄灯,每天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