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民去结了账,虽然这一顿饭的钱,素美要赶三四个集才能赚回来,但他们两个都心甘情愿。

等回去走到楼栋门口了,祝大妈叫住祝良说:“车上还有给青叶的生日礼呢,你们兄弟俩搬下来去吧。”

“搬?什么东西啊妈?”祝良惊讶的说,“还得两人一块搬。”

他们几个就都笑嘻嘻的,说:“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青叶好奇的问素美,“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缝纫机吧?”

素美咂嘴摇头,“嫂子,你可真会猜!那咋可能?连我都不会踩那玩意儿,给你买了放屋里占地当摆设啊?”

祝民今天开的不是自己家的三马车,而是借了邻居家的拖拉机。

车斗里堆了老高一堆玉米皮子,扒拉开,中间是个纸箱子。

祝良又问:“这是啥?”走近了一看,箱子上写着呢,“小天鹅全自动洗衣机”。

“洗衣机?全自动洗衣机?”祝良难以置信的围着拖拉机转了一圈儿,“这就是刚说的爸妈送给青叶过生日的?”

“对啊,就是凑这个机会送的,来来来,赶紧抬上去吧。我一会儿还得给你们那看门师傅送盒烟去呢,人家给帮忙盯半天了,就为了给嫂子个惊喜。”祝民催他。

“我俩自己买就行,爸妈说买,你也不知道拦着?”祝良数落祝民,“你们赚钱辛辛苦苦的,我俩工资现在又不往咱家交,怎么还能给我俩买东西?”

“你们买这个家,咱爸咱妈觉得一分钱都没从家里拿,心里过意不去啊,买了你就用呗,我跟素美赚的不比你跟嫂子的少,咱家不缺这一千二百块钱。”祝民轻松的说。

青叶看见洗衣机也惊讶坏了,想起来有次在老家,婆婆问过她,家里缺什么电器。她当时随口说了一句就差一台洗衣机。

没想到,一声不响就给买来了。

这可是一千多块钱的东西啊,青叶让他们拉回去用,他们自然不同意。

青叶就一定要把买洗衣机的钱还给祝大妈和祝四德。

公婆还是死活不要,祝大妈还生气说:“一家人别拿着钱推来搡去的,不像话!你们上班都忙,没空儿干这些家务活,有个洗衣机方便。”

洗衣机最终还是搬到了楼上,祝民和祝良把水管接好,当场就打开,扔进去两件衣服洗了洗。

趁祝大妈、素美她们几个在那儿看洗衣机,祝良把祝民叫书房里,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来。

“这是你原来写的保证书,现在用不着了。”

祝民接过去看了看,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来,“看看我那时候那二百五样儿!都有孩子了,脖子上还顶着个脏脑子!”

说着就刺啦刺啦撕了,对祝良说:“我记得那天我还怪你了吧,哥?说你应该想法儿帮我才对。”

祝良摇头,“我忘了,我就记得我打了你一拳对不住哈,也是一时气急,恨铁不成钢。。”

“该打!你那时候就应该照脸扇我!打我这个吃了屎的糊涂蛋。”

祝民对自己那是下嘴毫不留情,听得祝良都笑了。

“对了,还有个事儿,你以前藏在书柜里的电话号码是我给你拿了。”祝良说。

没想到祝民已经忘了这回事儿,问:“什么电话号码?”

祝良一看乐了,也彻底放下心来了,祝民这挥剑斩情丝斩得还真是干净彻底。

祝民他们回去之后,青叶就跑到银行取了一沓钱出来,往祝良书桌上一放,说:“咱们给家里也买个洗衣机吧。”

祝良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有来有往吗?你今儿给我买一台,我明儿买给你一台。”

“咱们这儿家电齐全,但老家就除了个电视机什么都没。咱们不缺这个钱,我总不能白白让爸妈他们出钱送我东西啊。”青叶说的很认真,都有点要急眼了,“这是我上个订单的提成,正好够买个大容量的全自动洗衣机,家里人多用着方便。”

“别急,别急,我懂你的意思。”祝良拉在她身边坐下,摸着她胳膊说,“你这样急吼吼要买东西,在妈看来跟还她钱有什么两样呢?他们还会觉得咱们买房,他们一点儿都没有添砖加瓦。等等吧啊,我会处理的。”

青叶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儿,自己礼尚往来过于急切了。

“我下周要去参加广交会,等我回来了你得把这件事办好!”

“遵命,我的夫人,你就放心去吧,保证完成任务。”

安桦是和陈昊一起来见青叶的,中等个头,略微有些瘦,文质彬彬的,总之,是混进人群里很难在辨认出来的一个人。

即使是落座之后,青叶也没有发现陈昊有什么过人之处,温和沉静,不怎么讲话。

后来安桦跟青叶说:“我们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二十岁的冲动热烈,你说一句话我懂,我一个动作你能理解,就够了。”

安桦滔滔不绝,他就给她夹菜,递纸巾,提醒她喝点汤,也很细心的把甜品放在青叶面前。

“祝良的稿子带来了吧?”安桦问青叶,“陈昊也认识几个出版社的主编,多投几家试试。”

青叶就小心翼翼的从包里拿出稿子来,“这是我让人给打印出来的,原稿我没带,在他手里。”

“这件事交给我,你们就等消息就好。”陈昊把装在牛皮信封里的稿子接了过去,不急不缓的说。

青叶很快的瞄了一眼安桦,安桦朝青叶挤挤眼,让她放心。

然后又跟青叶讲自己来这边之后的各种新鲜事物。

“这边很多人自己开公司,不像咱们那边,开公司多大事儿似的。”安桦说,“在你单位先干两年,把业务流程了解清楚,效益不行的话,考虑出来自己创业吧,搬到省城去,或者你们都搬到这边来,这边做生意的环境比较好……”

“瞧你把青叶都给说懵了,”陈昊忽然笑着说,“你自己还难舍故土,又游说青叶搬迁,我看还是我毕业了,随着你一起回去更容易实现。”

安桦偏过头去笑,陈昊就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说:“我说话是当真的。”

“小姨,后年你们要能回去,我们就敢迁居省里。”

青叶后面这一周就一直忙于工作,直到临离开广州才又跟安桦见了一面。

北方已经是深秋了,这边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短袖的人。

安桦来找青叶,身上穿了一条小黑裙,头发挽起来,风情万种,惹得科室里的同事纷纷看过来。

“陈昊今天有课,就没有过来。”安桦说,“回去给你妈妈说,我很好,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和陈先生也很甜蜜。”青叶自动加了一句,“小姨,你不知道吧?你现在笑起来眼睛里都是星星,说话声音都是甜的。”

安桦大笑,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条绝对要加上,和陈先生特别甜蜜,这是我抛弃亲姐来此地的原动力啊,不能忘了说。”

从广州返程的火车依旧是那么挤,那么慢。

路上同事们说起这一周的收获,一半人两手一摊:一个靠谱的客户都没聊到。

青叶没想到竟然在广交会遇见了俄罗斯的商人,两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不巧的是那人是做客车的,并不是地毯。

也有两个东南亚的客人给青叶留了名片,很遗憾,他们经营的产品也不是地毯,而是五金工具。

“我也相当于一无所获吧。”青叶说,“就见了不少新产品,开了开眼界。”

火车到站又是半夜。祝良在出站口等青叶。

同事们见了都说,“瞧人家青叶,广州有人送,回来有人接。”

女同事当场就气鼓鼓起来,“我家那位压根就没问过我啥时候回来!就给他说了,也别指望人家来接!唉,命苦啊。”

出了站,满树黄叶在路灯下飘飘扬扬落下来。虽然祝良给青叶带了棉外套,风刮过来还是把青叶冻得一哆嗦。

从出租车出来,青叶就缩了缩脖子,说了句:“好冷。”

祝良直接把外套脱了,“穿上。”

“你不冷啊?”

“我一出门就热,”祝良缩着肩膀说,“跟有些人不一样,只在家里某个地方喊热。”

“你……”青叶咬着嘴唇笑,举手要打他。

被祝良捉住手,整个人拥进怀里,裹着她往前走,“回家,我这炙热的心还真有点抵挡不住这秋风了。”

祝良最近有点忙,虽然这学期他教初一语文,也没有担任班主任。但是因为暑假时候醉心于写那本小说,他参加自考以来,第一次出现了“未通过”的科目。

祝良立刻给自己敲了警钟,比以前睡得更晚了。

青叶大部分时候也陪他学习,去了广交会,发现自己的英语口语只能算刚能交流,跟俄语那种应用自如还是差远了。

但她看祝良有时候会困到洗把冷水脸继续做卷子,就有点不乐意了,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你要教学,要写作,要学历,还要求自己样样都做好,这是玩命吗?”

“我也没得到什么鱼,”祝良苦笑,“写了俩月,最后不过是废纸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