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分别的一幕幕,总是在这几天,令秦墨忍不住的想起。

秦墨本以为,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到她,本以为两人从此再无关系。

但造化弄人。

却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再度相见。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就索性缄默无语,静静欣赏车窗外的景色。

突然,慕容婉的车速慢了下来。

她面色有些微红,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秦墨。

“怎么了?”

“我……我想上厕所……”慕容婉被尿憋的脸色都好些不好了。

只是一开始女孩子的矜持,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说,现在实在憋的不行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只得害羞的说。

秦墨瞪大眼珠,有些恍惚。

他突然想到,在一年前这个冬季,这个女孩也站在了诛神殿的门口,同样憋成了这副神情,说她想尿尿。

恍然间,已过去一年了。

好似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变。

“那你……把车停在应急车道吧!”

这附近是一段高速路,高速路大多都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服务区又不知要走多远,眼看着慕容婉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只能先暂时把车停在边上。

这慕容婉,怎么尿这么多……

慕容婉将车停靠在边上,她踉踉跄跄的从车上下来。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猛地看了秦墨一眼,秦墨苦笑着,“我帮你望风,放心,我不偷看!”

她这才放心的翻过高速护栏,跑到了远处的小山坡上。

秦墨从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

夜空的星星都出来了,这深夜之中,也没有任何车辆经过,一切显得如此安静祥和,他忍不住深呼吸,身心疲惫,也渐渐冲散了几分。

“司徒昱!”

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娇羞的大喊。

秦墨回头看向不远处小山坡上,蹲着的孤零零的模糊人影,“怎么了!”他同样大吼道。

“你有纸吗?”慕容婉娇羞问道。

“你上个小号要什么纸?甩一甩不就好了……”

秦墨话突然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寒冷冬季,慕容婉就是这样问的他,他也是这么回答的他,这一刻,秦墨精神有些恍惚,感觉回到了一年前。

如果,回到一年前……

他还会不会冒着和她决裂的风险,杀她父亲?

秦墨不禁这样问自己。

远处传来的娇羞声,也在秦墨说完后,瞬间消失了。

突然,能听到小山坡上传来的抽泣声,哭的就像个孩子。

那山坡上的少女,真的颠了颠屁股,抽泣的提起了裤子。

这是尿出来,把自己爽哭了?

尿完咋还哭了?

秦墨呆愣的看着不远处黑色的人影,看她好似崩溃的坐在了小山坡上,双手环抱着腿,头深深的埋在了双手之中,如同一只受伤的白兔。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翻过栅栏,跑到了小山坡上,静静的坐在了她身边。

她肆无忌惮的哭着,就如同一个孩子,当一直绷着的神情全部松懈下来时,她毫无防备的大哭,那种崩溃的感觉,也只有她能明白了吧!

夜晚的月光,洒在这萧瑟的山头。

寒冷的冷风,呼呼的吹着,吹乱了她凌乱的头发。

秦墨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这个年纪轻轻的慕容家主,好似并没想像的那么坚强。

他就安静的坐在她身旁。

不吵不闹。

听着她的哭声,不去同情,也难以去开口关心。

过了良久,慕容婉才缓缓抬起头来。

她红了的眼眶,看向遥远的夜空。

“以前,也有个人,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慕容婉沙哑的说。

“你们男人,都是笨蛋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

“我按他说得去做了,根本甩不干净啊……”

这话听起来有些搞笑。

只是在这悲伤的气氛下,一切的搞笑,好似都显得那么的忧伤。

秦墨低下头,他有些不敢去看她。

“你从华海而来,你见过他的尸体了吗?他真的没了?”

秦墨怔了怔神,咬了咬牙,“我……不知道。”

自始自终,慕容婉都没说那个人的名字。

两人之间好似默契的都能想到,那个人指的是谁,以至于不去说名字,都可以聊到他。

或许太过难过的缘故,她不敢说死。

或许太过愧疚的原因,他不敢说见过。

慕容婉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好似整个人,在此时都苍老了几分。

月光照在她好看的侧颜上,能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新的眼泪又沿着泪痕滑下,形成新的泪痕。

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其实,我应该恨他的吧!”

“他杀了我父亲,他明明答应过我,会放过我父亲一马,他一直都是个重承诺的人,但他还是骗了我,他杀了我父亲……”慕容婉喃喃着,回忆起曾经的一幕幕。

“他还曾经威胁我。”

“他说,如果我敢死了,他就会屠了慕容家满门。”

“没想到,到头来……他竟然比我先走了一步。”

慕容婉凄惨的笑了笑。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我以为我会开心,我以为我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他的枷锁……”

“可好像,有的人一旦刻在了心上,就真的再也难以抹去了。”

秦墨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望着远方的夜景,喃喃道,“他何德何能,与你有杀父之仇,还值得你去悼念。”

“司徒先生,可知他是谁?”

秦墨微微一怔。

他不想听到那个名字,总之不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他甚至希望她说的是别人的名字,那样他能放下曾经的罪恶感,能放心此时内心的愧疚。

他甚至有些烦躁。

甚至有些想要骂慕容婉。

你特么脑子进水了?一个杀了你爹的人,你还要去怀念?

“我……不知道。”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他叫秦墨,司徒先生应该听过。”

慕容婉好似好久没有再提及这个名字,当再说起来时,她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好了,继续走吧!谢谢你。”

慕容婉擦干泪水,又恢复到了冰冷的样子。

好似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她把披着的外套还给了秦墨,下了小山坡,开车与他一同离去。

之后的路程,车内依旧很安静。

只是与之前的安静不同,这种安静,令人觉得有些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到开了很远的路程,车方才停到了远郊的一处荒野之上。

有两辆越野车停在了远处的荒野之上,车头上坐着一位女子,车身上靠着两位男子,这三人也算是秦墨的老相识了。

慕容苏雪、尉迟凌天和纪宇。

三人好似早已等候多时。

纪宇依旧拿着镜子,摆弄着自己的发型。

哪怕此时天已很黑了,也挡不住他追求美的脚步。

慕容婉带着秦墨从车内下来,他才收起了镜子,慕容苏雪也从车头上跳下来,三个人上下打量着秦墨,眼中多少有些不屑。

焱阳诛神,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面对地方的武道之人,向来看不起,也实属正常。

本来,地方的武道之人就很羸弱,从实力上与焱阳相差太多,更别说和诛神殿这个级别比了。

他们在做这件事之前,就了解了这个司徒昱。

华海梅花分组总负责,实力不过武道宗师级别。

武道宗师在地方上,已算是能开宗立派的一代人物,但对于诛神殿来说,甚至还比不过他们手下的人。

“司徒先生,怎么……还想和我们比试比试?”尉迟凌天嘴角扬起一丝高傲的笑意。

纪宇接过话来,笑着道,“我们四人,你随便挑,让你一只手也可以。”

“只要你能打过其中一人,我们自愿退出这次进入高武的机会。”

“但我还是劝你,放弃吧!带着你的组员们赶紧回华海吧!焱阳水深,你们这些人玩不起的。”

一旁的慕容苏雪,擦拭着手里的匕首。

她也同样淡淡的看了秦墨一眼,“司徒先生,不打已然知道结果,我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敢过来找我们。”

“要想杀你,只需一招。”

“希望你考虑清楚。”

他们更希望‘司徒昱’放弃,毕竟要是不小心失手杀了司徒昱,这事儿让梅芜楼主知道也不好办。

他们和司徒昱的境界相差太大。

很容易不小心秒了他。

就像人和蚂蚁战斗一样,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蚂蚁弄死。

秦墨淡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想试试。”

“那你选一个吧!”纪宇无奈的摇摇头。

既然非要不见黄河心不死,就让他试试也行,他们尽量收手也好。

秦墨指了指纪宇,又指了指尉迟凌天,最后又指了指慕容家姐妹……

四人茫然彼此看了眼,尉迟凌天疑惑问,“你快点儿啊!赶紧随便选一个吧!”

“我选好了。”

“啊?”

“我选……你们四个。”

秦墨嘴角扬起一丝玩昧的微笑,在这冷风的夜色下,甚是诡异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