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兆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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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每日都派人抬了轿子去请老夫人回府,轿夫得了大夫人的吩咐,每日都塞银裸子给许府的门房,诚心诚意请门房通报许老夫人。
老夫人在许府住的舒舒服服,众星捧月一般做着老祖宗,哪管勇毅侯府是死是活。
老侯爷是只要许老夫人不作死,哪怕她长住在许家侄儿那不再回侯府,他都是会冷眼看着的。
世子周昌荣有了正经差事,唐大将军又格外器重他,每逢应酬,都会带着周昌荣,庶子周昌盛也尚了公主,且有有了官职在身,且礼部在给有爵之家送节礼时,大皇子的人和太子的人都打过招呼,今年勇毅侯府的节礼要比往日丰厚三成。
所以虽然老侯爷仍然卧病在床,但是勇毅侯府门房上收到的拜帖就比去年多上了一大篮子。
勇毅侯府在赵大康、周昌荣和大夫人三人的通力合作下,仆从下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院中的花草树木经过精心的打理,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已经与勇毅侯府慢慢断了联系的人家,断断续续的又重新过府叙旧,看见勇毅侯府这一番勃勃生机,再看大夫人精神百倍的样子,本来不热络的心,也都又热络起来。
大夫人则是看着帖子时喜时忧,过几日还有几位老封君要过府做客,到时候,老夫人无故不出面,勇毅侯府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名声,恐怕又会一落千丈了。
可一想到老夫人那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气,大夫人又一阵恼怒。
实在没法子,大夫人只好让丁香去找琉璃,让琉璃私下里和公主透个话,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琉璃在长乐和周昌盛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对二人说起了许老夫人的事。
长乐慢条斯理的嚼着嘴里的饭粒,不想说话。
周昌盛两道越发浓郁的眉毛抬都没有抬起,他看了看长乐和往常一样的脸,笑着给长乐夹了一筷子香菇。
“不是什么大事,我明日去一趟许府,将老祖宗接回来就是了。”
长乐看了看周昌盛笑的明显有些不怀好意,知道他心里有数,也就点点头,不干涉他的决定。
“以后和侯府走动的人家会越来越多,位高权重的也会蜂拥而至,咱们手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长乐将吃了小半碗的米饭放下,接过琉璃递过来的猪蹄虫草汤,一口一口的抿着。
周昌盛先是看长乐碗里剩下的饭,有些担心。
“就吃了这么一点,吃饱了么?可要喝完汤在吃一点?”
长乐摇摇头,说:“今日饭前多吃了两块山药糕,有些不克化。”
周昌盛这才放心,将长乐没吃完的米饭拨到了自己碗里,三两口就吃完了。
“明日我去许府接老祖宗,后日去矿里看看有没有旷工中毒,还要和金抢核对一下铁犁和弓箭的质量,还要和林老板对一下这一个月的出铁量和往来资金的账目。”
“还要和道长、江生研究一下□□的改进。”
“还要和江生一去看船厂那看一看进度,看生铁和木料还剩多少,还要追加多少?还要盘一下还要追加多少银子,还要……”
长乐喝汤用的是青翠欲滴的绿色的带着雪花样裂纹的小小的玉碗,周昌盛喝汤用的是大口深腹平底的花草瓷碗,周昌盛和长乐一样,拿着白瓷小勺,一边和长乐说话,一边陪着长乐慢慢的喝汤。
周昌盛现在是一个人当好几个人在用,矿上和船厂都离不开他,他身兼数职的同时,还不能落了自己的课业和功夫。
周昌盛恍如一根劲风中的翠竹,初时伶仃瘦弱,但随着养分的充足,他蓬勃的生长,风雨越大,他越是坚韧,他越是坚韧,越能面对更大的风雨。
“五哥现在都有些顾此失彼,等我们去开第二座矿,去建第二座船厂,五哥你说,到时候该怎么办?”长乐问道。
周昌盛深以为然,他放下碗,搓了搓脸,说道:“总听欢喜你说咱们现在缺人用,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我才深有感触。”
周昌盛将碗递给琉璃,琉璃又给周昌盛盛了一碗汤。
琉璃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伺候周昌盛和长乐用膳。
“若说普通的仆从下人管事,只要有钱,不拘什么条件,总能买到。可咱们手里的铁矿和船厂,还有□□的研制,不是心腹之人,不是世代忠仆,那是万不能透漏一个字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周昌盛嘴里说着诛九族,眉眼之间却没有什么变动。
长乐也淡淡的听着,听到诛九族,也就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琉璃实实在在是听过太多次了,神色如常的接过长乐喝完汤的玉碗,轻手轻脚的将桌子上的饭菜撤下去。
“还有,就算是心腹,可以托付如此机密大事,也要此人有胆有识才行。”周昌盛微微有些苦恼的接着说。
“慢慢找吧,谁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口也吃不成胖子。”长乐宽慰着。
“五哥现在统领全部事宜,真真是对五哥的考验,这些事情五哥能够处理得当,等以后五哥统帅千军万马,统帅天下所有兵马,武器粮草人事后勤,肯定会比现在的矿场和船厂还要复杂百倍。”
“五哥就当是提前练练手了。”
长乐轻描淡写的宽慰着周昌盛。
周昌盛苦笑,不敢想以后自己真的能统领千军万马,就眼前的这些人钱物,就能将他的脑汁都熬出来。
“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帐房,将矿场和船厂的总账挑起来,这些复杂的账务还有每日的流水,我真是力有不逮。”周昌盛说道。
长乐理解周昌盛的难处,看账本对总账,这事她一点都不想去碰,太繁琐且耗费心神,她好不容易养到今日模样,可不能前功尽弃了。
长乐忽然想起老侯爷。
老侯爷这些年在福建水师威名不坠,肯定私下也贴了不少银子进去,侯府在大夫人手里捉襟见肘,老侯爷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有贴补过的。
老侯爷在福建那,肯定有暗地的生财之路,也肯定有信得过的人在打理老侯爷的这份私产。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准老侯爷的生财之路也是往海外贩卖物品呢。
“去找翁翁,直接和翁翁说矿场和船厂的事,管翁翁要人,让翁翁把他手里的小打小闹停一停,先帮着咱们先把这边的正经摊子搭起来。”长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不友好了。
周昌盛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长乐话里的意思。
长乐细长的眼睛瞟了他一眼。
周昌盛这才恍然大悟,有点结巴:“翁翁他在福建那有产业?”
“废话,人走茶凉,若没有实打实的利益捆绑,福建水师能始终对周家念念不忘?”
“五哥你大概还不清楚周家对水师的影响力有多深,皇上说福建水师是老侯爷的私兵,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是也是有些道理的。”
长乐给周昌盛分析老侯爷。
“老侯爷的影响力在于对军中的中下等将官,这些将官虽然都听上官的军令,但是一旦到战时,若没有这些将官的上传下达,就算皇上亲征,也是调不动一兵一卒的。”
“而在大炎朝,这些中下等的将官的俸禄却低的可怜,死后的抚恤金也总被拖欠。老侯爷的私产,或者说,勇毅侯府历任侯爷的私产,这些年,都贴补给这些将官了。”
周昌盛张目结舌,一副傻蛋样,长乐被周昌盛难得的傻子样逗得噗嗤笑了出来。
周昌盛喜欢看长乐笑,尽管自己已经想清楚了,却也还是逗着长乐。
“不是什么大事,说穿了也就是人心、私心而已。”长乐叹着气说了一句。
“其实就是谁给银子花,谁给饭吃,这些拿命来拼的人,就听谁的话。”周昌盛也语义低沉的说了一句。
勇毅侯府从来没有不臣之心,甚至私下用私产贴补将士,但是却被腐朽的朝廷逼得自保都不能。
“这天下的人都是这样的,忠孝节义又不能当银子花,又不能当饭吃,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个卖字,就说的实实在在。”长乐伸着手指按了按两眉之间,想起旧事,她隐隐有些头疼。
“古话也说,君待我以国士之礼,我必以国士报之!这都是相互的,且有先后的。”长乐又说道。
周昌盛见状站起来,双手食指轻轻按压长乐的太阳穴。
“欢喜就是先以国士之礼待我,对我不疑不厌,我这一生,也必以国士之礼回报欢喜,爱护她保护她,不离不弃,此生绝不负她!”周昌盛一边给长乐按摩头部,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缓缓的,长乐感觉一丝丝的热气顺着周昌盛的指尖传到了她的太阳穴之中,非常的温暖和舒适。
长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往后轻轻倚在周昌盛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周昌盛打起全部的精神,调动着丹田处的真气,一滴滴的凝聚在指尖,轻柔的给长乐按压头部。
长乐服了盲蛇蛇的药丸后,虽然身体不在阴冷,小腹也不在时不时的坠痛,却添了一个极容易头疼的毛病,只要一想事情,太阳穴就挑着疼。
周昌盛试着给长乐按压头部,并将一点点的真气注入指尖,没想到确实能给长乐缓解头痛。
琉璃在外面守着,听暖阁内没了声音,她轻轻打开帘子,发现姑娘已经倚在五少爷身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