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旧梦归

白秀英不甘心，她跟余莎相处了二十年，早就把她的当成了自己亲孙女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可是，八月十五那天，余莎还是见到了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世人都叫他白无常。

余莎也开始变的不一样。

时不时的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会看见奇怪的东西。

白秀英知道，命运就是命运，谁也阻止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从那以后，她不准余莎再喝蛇汤，白秀英不想余莎在她这里积攒杀孽。

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受他控制了。

先是木槿出事情，然后是九姑娘大了肚子，就连自己也没经受住蛇族的诱惑，怀了蛇胎，生了蛇种。

余家村的事情，她不只是有所耳闻，而且在村子里住的时间越久，她知道的越多。

比如，每天中午一点到三点，雷打不动的午睡。

白秀英没有与蛇族交易，但是祖奶奶跟她说，你也要去睡觉，不要醒着，醒着的话，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

一开始是假的，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真的，以至于到了后来生了蛇胎，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要一点的闹钟一响，她就必定会睡觉。

白秀英边走边说，累的气喘吁吁的。

眼看着上了山，就靠着树干休息了一会。看了看余莎，拉了她的手，轻轻拍着“好孩子，你终究不是余家村的人，你来余家村，不过是来结束余家村的罪孽的……不管是二石头，还是余德旺，都是痴心妄想之人，混了头脑了，想要长命百岁，哼……最后弄得自己人不人，蛇不蛇的……还将一个村子的人都给糟蹋了……”

有风吹过。

树枝上的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白秀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继续往前走。

余莎想起了白秀英地下室的那些被给扒了皮的小孩子。

忍不住又问道：‘奶奶，后来你抱回来的那些孩子呢？’

白秀英苦笑“说来惭愧，他们跟我回来了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所以就认为我是他们的妈妈，却不知道，我是要他们的命的人，因为他们是阴命之人，带着前世的记忆入了轮回，虽然被扒了皮，取了血，魂魄却怎么也不肯散去，我就只能将他们关到了地下室，上次你看到的就是他们……”

说着，又顿了顿，喘了一口气粗气：‘上次给你的鞭子，就是用他们皮做成的，我梦里头那个人说的果然不错，那鞭子的功效确实强大的很呢……’

余莎苦笑，她没敢跟白秀英说鞭子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那一地下室娃娃，她就觉着头皮发麻。

若那些都是冤屈的魂魄，那白秀英死后，怕是没有入饿鬼道那么简单了。

眼瞅着到了山洞口，余莎还有个问题没问。

急急的拉扯了一下白秀英的袖子：“奶奶，你梦里头的那个人是祖奶奶吗？”

白秀英皱着眉想了半天，忽然就摇头了：‘我也不知道，感觉是的，又感觉不是的，一会是女人的声音一会是男人的声音，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后来我就不想了，管她是谁呢？反找我又没见过他……’

余莎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梦里的那个人，那应该是个女人，站在余莎的对面，说她就是余莎。

会不会，跟出现在奶奶梦里的是同一个人呢？

白秀英不知道，余莎也不知道。

下一次遇到小白，问问他吧。

余莎抬头看了看天。

太难空阴沉的厉害，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颜色。

但是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来，却能清楚的看出它们的颜色。

山洞阴森悠长。

黑漆漆的。

余莎只觉着阴嗖嗖的，忍不住裹紧了羽绒服。

忽然，有什么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

白秀英猛的就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阿晖，是你吗？’

里头动静悉悉索索的，没有回应。

但是那动静越来越近了。

余莎害怕，拼命的拉着白秀英想要往后退。

哪里知道白秀英跪在雪地里，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阿晖呀，是你吗？你若是再不回来，怕是真的见不到我了呀……阿晖呀……’

“阿英……”忽然，洞里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白秀英一听见，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若不是余莎死死的抱着她的腰。怕是她要一头扎进山洞了。

“阿晖，是我，是我，我是阿英……”

当那山洞门口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人时，余莎终于是没了力气，眼见着白秀英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里。

可是，余莎看那人，只觉着奇怪的很。

她是知道余晖的长相的，样貌清秀。

身材高大。

也有幸在山洞里，遇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余晖。

可是，他们跟面前这人都不像。

面前这人头发白的跟地上的雪一样。

脸上的褶子比老树皮还要粗糙。

双手青筋凸起。好像不会走路了，身体软趴趴的靠着墙壁站着。

白秀英猛然扎进他怀里。

他双手死死扣住岩壁才能站稳身体。

样貌苍老，声音更是老的不像样子。

只听他笑着喊白秀英：“阿英呀，我回来了，这里冷，不要在这里待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白秀英胡乱的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一点也不在意余晖奇怪的样子，一弯腰，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家……”

这种事情，余莎真的不敢让白秀英做。

急急的就凑了过去：‘那个，爷爷，还是我来背你吧……’

余晖看，了看白秀英，又看了看余莎,呵呵笑道：‘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们跟着我就行……’

说着，身体就匍匐到了地上。

眼瞅着他像一条蛇一样在地上迅速的爬行。

白秀英捂着嘴巴，哭的撕心裂肺。

余莎怕她摔倒，伸手扶住了她：‘奶奶，爷爷在蛇洞住了那么久，不能走路太正常了……’

白秀英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小莎说的对，我们赶紧，赶紧跟上你爷爷，快点回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白秀英直接将余晖搀扶到了床上：“累了吧？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当那熟悉的味道在院子里弥漫的时候。

余莎知道，奶奶熬的是蛇肉馄饨。

正站在院子里头看雪的时候，小白忽然就飘飘然的从天上落了下来。

余莎看见他，动也没动，只说道：‘那个房间的地下室里，应该有你找的东西……’小白飞身一跃，就进了房间。

有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余莎忽然想起了那群没皮的娃娃唱的歌了。

她心里悲凉一片。

为了一个她，白秀英杀了无数的孩子，这样子的杀孽，究竟是要算在白秀英的身上，还是要算在她余莎的身上呢？

白秀英端了汤出来的时候。

看见余莎，愣怔了一下：“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余莎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奶奶，你不要怪我，我跟小白说了，他这会子去了地下室，应该会将那些孩子带走……”

白秀英苦笑一声：‘嗯，挺好，早就该带走了，不跟你说了，你爷爷还等着呢……我得赶紧给他送汤去了……’

白秀英挑帘子的时候，余莎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奶奶……”

白秀英笑着看她：“好孩子，养了你一场，我们也算是有缘分，不过，这辈子也只能到这里了，若是奶奶还有下辈子，希望你能来做奶奶真正的孙女……”

说完，帘子一放下来。

就不见了白秀英的影子。

余莎抬头望天。

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湿湿的一片，不知道是雪化了，还是眼泪落下来了。

白秀英刚进屋子，小白就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了。

脸色不好看。

看了余莎一眼，只低声说道：“小莎，你奶奶要受的刑罚，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到时候我可以带着你去送她一程，但是，你不能求情……求情也没用的……”

余莎看着小白，眼睛亮晶晶的：‘小白，你说，这罪孽，是不是我也有份？’

小白没说话，只伸手抱了抱余莎：“好了，你的罪孽，远不止这一宗，日后我会跟你好好清算的，如今你爷爷回来了，你奶奶的愿望也实现了，只是，小莎，你要记住，你得舍得……”

余莎努力的将眼泪咽了回去。

鼻子酸涩的厉害。眼前模糊一片。

手腕上的阿十好像也感觉到了她的悲伤，探出了脑袋，结结巴巴的问道“姨母，你没事吧？”

余莎摇头，眼泪纷飞。

打湿了小白的衣襟。

彼此无言。

一直到余莎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的时候，余莎是被太阳照醒的，揉了揉眼睛。

立刻就趴到了窗户上，昨天雪下那么大，不知道积雪厚不厚？

可是，看到窗外的景象，她却震惊了。

院子里干净如初，只有些许的落叶，哪里有什么雪。

她想起了白秀英，急急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看到了放在床头的羽绒服，愣怔了一下，羽绒服在的。

那么她昨天晚上根本就不是在做梦。

急匆匆的奔到了白秀英的房间。

房门大开，帘子高高挑起。

阳光落了满满一屋子。

白秀英安静的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汤碗。

她的旁边，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