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莎嘿嘿笑着,挽住了白秀英的手臂:“我这不是怕冷吗?奶奶,你手里的拿的是什么?怎么鼓鼓囊囊的?”

被余莎问道,白秀英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没事什么,怕你爷爷冷,给他带了见羽绒服……’

余莎……

等他们到了后山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很厚了。

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很是好听。

不过,余莎对这种声音有点过敏。

她心里头紧张,死死的拉着白秀英的手。

白秀英好像比她还紧张,手心都冒汗了。

“奶奶……”余莎忽然喊道。

白秀英没有回头,因为走的着急,脚步有点踉跄,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嗯?’

“奶奶,你知道余德旺他们做的事情吗?”

白秀英猛的顿住了脚步。

回头看了余莎一眼:“这些天,你整日的在村子里乱窜,尤其是今天,先是余德旺出事,后是二石头家和柱子家,你老实跟我说,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余莎嘟着嘴巴,白雪映衬着她的小脸,昏暗中,带了些许柔和的光。

她本来是想要耍赖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跟白秀英说了实话:‘对,是我做的,不过,奶奶,那都是小白让我做的,不是我自己要做的……’

白秀英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是个乖孩子,肯定不会做杀人放火的事情,小莎,奶奶的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一并问了吧?免得到时候问不到人,自己一个人发愁?’

余莎咬了咬嘴唇,凑到白秀英身边:“奶奶,我是你从后山捡回来的吗?”

白秀英愣了一下。

半天才幽幽说道:‘你是我捡回来的,但不是从后山捡回来的……’

余莎一愣,自己平日里听到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

白秀英低着头,一边看脚下的路,一边碎碎的跟余莎说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情。

白秀英不是余家村的人。

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年纪到了之后,媒人上门,说有个好的亲事。

白秀英那个时候还不过十八岁,对未来的生活很是向往。

因为长的好,早早的就被孤儿院的院长许给了余家村的人做媳妇。

因为余家村给的彩礼够多。

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余家村就来了人,一顶小轿子将她抬进了余家村。

哪里知道,这一进村就再也走不掉了。

本来是有些心灰意冷的,但是见到余晖,她的眼睛都亮了。

余晖个头很高,玉树临风,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的,但是站在人群里,很是惹眼。

白秀英当即就芳心暗许了。

俩人倒是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日子。

但是日子艰苦,没有老人帮扶,也没有家底,到了冬天,就免不了要受冻挨饿。

余晖不想让白秀英受罪,隔三差五的就上山去打猎,最开始的时候还能打到兔子和野鸡。

后来,天越来越冷了。

林子里的猎物也少了。

余晖已经三天没打到东西了。

虽然白秀英不怪罪,照旧烧了热水给他洗脚。

但是余晖还是过意不去。

第四天的时候,余晖扛着一个蛇皮袋子回来了。

白秀英看见,还以为打了什么大的东西,兴奋的就迎了出来。哪里知道,余晖竟然不让她动,只说:‘放着就好,你处理不了,等会我来,天冷了,你去好好睡觉吧……’

以往,余晖打回来猎物,都是跟白秀英一起处理的。

这次这么反常,白秀英当时没说话,但是等到天晚了。

她就偷偷的躲在墙角,先要看看余晖在做什么。

可是,等看到余晖将那蛇皮袋子里的蛇给拉出来的时候,她吓得魂魄都没了。

又怕余晖听见自己的声音,只得捂了嘴巴,身体颤抖的站在院子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余家村跟蛇纠缠的事情,白秀英在嫁过来之前,听说过一些,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她没放在心上。

如今见余晖对一条蟒蛇开膛破肚,她莫名其妙的就害怕了。

不敢再看,只匆匆的回了房间。

余晖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的爬了起来,白秀英侧着身体装睡,没敢吱声。

大概有一个小时那么久。

余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进来了。奶白色汤汁,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还没到里间,白秀英就闻到了,立刻就坐了起来。

余晖将汤碗递给了她,笑着说道:“好几天都没打到东西了,昨天好不容易打到了好东西,你不要嫌弃,赶紧喝了吧……”

白秀英心知肚明,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看着余晖期盼的眼神,她还是喝了。

一口汤下肚,温热的触觉从嗓子眼移到了胃里。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真是太香了,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

余晖看着她,急切问道:“好喝吗?好喝吗?”

白秀英的舌头都打结了:‘好喝,好喝,真的是太好喝了……还有吗?我还想再来一点……’

余晖端了碗,匆匆就跑了出去,再一次端进来的,就不只是汤了,是一碗混沌,软糯的皮,荤香的肉。

白秀英顾不得烫舌头,张嘴就吞了下去。

余晖笑着给她擦嘴巴:‘乖,别着急,还有很多呢,保证够你吃的……’

那一条蟒蛇,余晖跟白秀英足足吃了三天。

那个冬天,他们每天都在吃蛇。

白秀英最开始害怕,到后来,就开始自己扒蛇皮,包蛇肉混沌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事情。

第二年冬天,余晖去了后山,就再也没有回来。

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白秀英整日的以泪洗面。

很多人去寻了,连尸体都没寻到。

白秀英不甘心,她日日跪在祖奶奶庙前祭拜。

祖奶奶是一条蛇,白秀英知道,她磕了无数的头,只祈祷能再见她丈夫一面,心甘情愿,堕入饿鬼道,被恶鬼吞噬。

一拜就是二十年。忽然有一天,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人跟她说话,是个男人,声音很好听“明天去后山山洞,哪里有个没有瞳仁的女孩子,你将她抱回来……好好养着……”

白秀英急急的问道:“若是我养好了,是不是就能见到我的丈夫了呢”

那人叹了一口气:‘应该会,那孩子是个有造化的人,只不是是阴命之人,被扔到了后山,怪可怜的,只是没有瞳仁,你将她捡回来,买一头奶牛好生的喂养着,然后每个月的那一天,都要去一趟后山,再去抱个没有瞳仁的孩子回来?’

白秀英更不明白了:‘我一个女人家,自己活着都困难了,怎么养活那么多孩子呀?’

那人轻笑:‘你只需要养第一个孩子,其余的孩子,你抱回来之后,扒了他们的皮,在他们的鲜血里浸泡,然后编成鞭子,等那孩子长大后,送给第一个孩子就行了……’

白秀英一点也不关心那没有瞳仁的孩子,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回来跟她团聚。

那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也没记清楚,只急急的问道:“那我丈夫呢?”’

‘等那孩子成年,你就可以见到你的丈夫了”

白秀英以为是祖奶奶显灵了。

她跪在祖奶奶跟前一天一夜,第二天就去了后山,果然有一个没有瞳仁的孩子。

其实她早就知道余家村的人会往后山送孩子,亲生的,不是亲生的都送,每个月还会送一个没有瞳仁的阴命孩子。

所以,当她将余莎抱回来的时候,她很害怕。

总怕余家村的人会发现什么。

还好奶牛买回来之后,余莎的瞳仁竟然自己长了出来。

第二个月,白秀英忘记了去后山抱孩子。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个噩梦。

梦见自己被无数的蛇缠绕着,吞噬着。

虽然是梦,但是痛苦确实真是的。

她哭着求饶,那个人又来了,这一次变成了个女人,女人气急败坏的骂她:“不是跟你说让你去后山抱孩子吗?为什么不去?”

白秀英痛的声音都变了腔:‘我忘记了,照顾个小孩子,太忙了,真的是忘了呀……’

这次的女人好说话一点:‘行,下次不要忘记了,若是再忘记,别说是见你丈夫了,你自己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因为那疼痛实在是太骇人了。

从那以后,白秀英再也没忘记过去抱孩子。

每个月,准时的都会去后山。

再后来,她祭拜的祖奶奶也开始显灵了,会偷偷跟她说话:“白秀英,快要下雪了,记得去给你丈夫送衣服……”

所以,每一年的大雪,白秀英都会给余晖去送衣服。

没人跟她说,余晖会回来。

但是她送过去的衣服,都会消失不见。

她整日整日的守着,始终都不知道是谁拿走了那些衣服。

这一送就是二十年。

余莎长大了,她也老了。

余晖走了,但是她喝蛇汤吃蛇肉的习惯没有该。

余莎小的时候,白秀英总是给她熬蛇肉馄饨。

直到祖奶奶跟她说:‘余莎的寿命快要到头了,到时候会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来接她走,你不要阻拦,也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