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微没有将自己调查绑架案的事情告诉沈秀。

但她忍不住去想,沈秀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就像她最开始调查沈秀那样,一开始查到沈秀和林埭的替身协议,又或者说是包养协议,她只是有些惊奇,但当她敏锐地从沈秀的银行流水当中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

一个为了钱出卖身体的女孩,为什么会把金主转的钱一文不少的全部转到慈善基金会?

为了避免是什么障眼法,她甚至连夜联系了一个在基金会内工作的朋友,确定从沈秀账户中转出的每一笔钱,都切切实实地落到了实处,而且沈秀那边,甚至会有专人不定期抽验调查,对基金会的监督,比他们内部自我监督还要严格。

她明明是名校毕业,还是最难的数学系研究生,明明读书期间是出名的少年天才,十几岁就研究生毕业,却没有如同众人期望的那样走上学术的道路,而是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合开了一家心理诊所,她在诊所里担任的位置甚至是……前台。

真是谁信了这个邪,谁就中了沈秀的烟雾弹。

但凡拿到沈秀的银行流水,都会知道她绝不止是一个普通前台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她按时缴税,定期做慈善,以沈秀的收入来看,说她是行走的五十万都有人信。

既然不是间谍,那必然有什么别的原因,导致了沈秀的高收入——这一点,赵熹微目前还没找出来。她只能猜测,应该是和心理诊所有关,只是她暂时还不了解沈秀提供的具体服务到底是什么。

她是个合格的商人,当然不可能说头脑一热,就随随便便和谁定下结婚契约。

和沈秀结婚这个决定,看似莽撞,实则在同沈秀分别再到她拨通沈秀电话的那十几个小时里,她已经发动身边一切人脉和资源,对沈秀做了一个尽可能详尽的调查,或许还有许多没有查到的地方,但至少在她需要知道的部分——沈秀是合格,甚至是优秀的。

优秀的商人骨子里从不缺乏赌性。

一个将一切交给命运的人不可能成功。

但一个不敢赌的人也决计做不了大生意。

赵熹微赌了一把。

原本她以为,只要不赔本,就算是赚到。

但现在看来,她好像一锄头下去,挖到了什么宝贝。

……

这个世界有人挖到了宝贝,有人却在酒吧里买醉。

林埭试图去找沈秀的时候,沈秀刚早退去找老婆。

虞菲和lili两人一套太极拳打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

问就是不在,问就是个人隐私,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在沈秀看来,她和林埭只是契约关系,合同结束,两人就各不相干。

因此她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和林埭提出过分手——两人既然没有在一起过,谈何分手?

于林埭而言,则是沈秀和他分手以后,无缝衔接下一家,而且还是直接到结婚的程度!

这对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来说,无疑都是一种奇耻大辱。

他忍不住去想,沈秀是不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另结新欢?

他忍不住去想那些他自以为冷落沈秀的日子里,是不是她身边其实早有佳人陪伴?

越想越气,走在路边的林埭一脚踹在垃圾桶上。

砰——

不远处扛着摄影机正在找素材的街访媒体眼睛就是一亮。

踩着高跟鞋的女主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

“这位先生……请问您……”

林埭呵斥道:“滚!”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注意到自己的背影被尽职尽责的摄影师拍了下来。

女主持在他身后对着镜头说道:“看来这位先生情绪不佳,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不应该把情绪发泄到公共设施上面……”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谁碰到谁倒霉。

如果沈秀在他面前,他必然要上去给那个贱人一耳光。

然而这个时候他才悲哀的发现,除了心理诊所的地址以外,他对沈秀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沈秀住在哪里,没有沈秀的私人号码,沈秀和他经常联络的那个手机关机后就没有再开,他不认识沈秀的朋友,虞菲和lili或许算两个,但他之前和她们从没有过任何交际,今天见面两人的态度也很明确——站在沈秀那边。

都说苦酒入喉心作痛,以前林埭是为赵熹微心痛,今天第一次为沈秀心痛。

他也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心——他爱上沈秀了,爱上那个乖巧喜欢撒娇的小女人。

如果说对赵熹微的爱是年少时的憧憬,是美化过后的幻梦,那他对沈秀的爱,就是长久陪伴之后的习惯,分开之后的舍不得,是成年男人对女人的情/爱与欲/望。

他一直以为沈秀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甚至沈秀爱他更多,然而今天lili发过来的朋友圈,却像是一记重重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她根本不爱他,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她甚至不愿意骗一骗他,两人前脚分手,她后脚就和别人结了婚!

吨吨吨……

林埭一瓶接着一瓶狂饮。

那副要把自己灌死的样子,硬生生把陪他买醉的狐朋狗友们吓的清醒过来。

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便是喝醉了,也绝口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狐朋狗友们还不知道他分手的事情,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提议道:“不然给那个姓沈的女人打电话,让她过来接人?”

他们都快习惯这几个月沈秀过来接人的事情了。

但问题在于——

“你们谁有她的电话?”

“我没有。”

“我没有。”

“那以前是谁打的电话?”

“周哥吧。”

“说起周哥,周哥好像都好久没和我们出来玩了。”

“人家当然不会出来玩啦,听说周总给周哥安排了一桩亲事,女方家里是个土大款,估计这两天都在相亲吧!结婚以后,估计就要安排到公司里上班了!”

大家的语气中不乏艳羡。

他们这群人,说得好听点,是富二代,是公子哥。

说的难听点,就是一群没有继承权的蛀虫。

林埭的境遇是最好的,家中独子,未来板上钉钉的林家继承人。

其他人就惨啦,不是家里的老二就是老三。

偌大的家业只能干看着,敢伸手就要小心被哥哥姐姐剁掉。

至于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之类的说法,听听就好。

真要有本事,偌大的家产,谁不想争一争?

会聚在一起的他们几个,都是在家中优秀继承人的压迫下认了命的人。

对他们来讲,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联姻,为家族提供足够的商业价值,就是最好的出路。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从家族中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保证余生安稳顺遂的生活。

他们嘴里的周哥不是别人,正是周远航同父异母的兄长周承祖。

周承祖愿意给周远航安排婚事,在他们看来,这是周承祖认为这个弟弟还算有价值的意思。

哪怕是被利用的价值,也比做一个纯纯的铁废物强得多。

大家试图打给周远航,周远航没接,于是转而打给周远悠。

周远悠的心思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七七八八,这个电话打过去,未必没有给她制造机会的意思。

果然,周远悠接到电话以后,二话不说就跑了过来。

……

翌日,林埭是在一个温热但陌生的被窝当中醒来。

宿醉的后遗症相当严重,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酒店。

他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林埭低头,掀开被子,目之所及让他瞳孔一缩。

那是个赤/裸的女孩。

女孩身上还有不少青紫的痕迹。

回忆翻涌,可惜林埭喝酒断片,没能找出有用的记忆来。

他一边告诉自己,男人喝醉酒以后硬不起来,不可能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

但另一边,他又问自己,万一呢?

林埭心乱如麻,尤其是在认出怀里躺着的人是谁之后。

见女孩睡得香甜,他从她的脖颈下方抽出臂弯。

悄悄下床,穿上地上凌乱的衣物,逃也似的离开。

在离开房间前,他迟疑了一秒,就一秒。

床上的女孩翻了个身,似乎要醒来,林埭慌乱地关上门。

关门声响起大概一分钟后,床上睡容香甜的女孩倏地睁开眼睛。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哪有半点混沌,显然是醒来已久。

如果林埭没那么慌乱,又或者是他对化妆技术略有了解的话——

就应该看得出来,看似熟睡的周远悠脸上,其实化着相当精致的妆容。

周远悠并不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从醉酒的林埭口中,已经套出了大概的故事经过。

想到手机里的照片,她的眼神闪烁——

真是……天助我也。

一上午,林埭的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有宿醉的缘故,也有今天早上的事情带给他的刺激。

中间林飒来了公司一次,见到林埭满身酒味一脸不清醒的模样,越发失望!

林埭既不知道林飒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个女人——

沈秀和周远悠。

尤其是后者。

就像沈秀很清楚周远航对自己的感情一样,林埭也看得出来周远悠对自己的喜欢。

也就只有小女孩自己觉得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其实当事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挑明罢了。

对于周远悠,林埭其实是不怎么看得上的。

在林埭眼里,周远悠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做妹妹可以,做恋人?

她离他的标准差得远呢!

一来她不够漂亮,二来她不过是个小老婆生的孩子,三来她自己也没什么本事。

沈秀是个前台月薪只有三千还是初中文化,但她漂亮温柔体贴人啊!

赵熹微就更不用说了,又漂亮又能力出众,属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那种顶级女友!

想也知道,白月光和朱砂痣分别是赵熹微和沈秀的林埭,怎么可能看得上周远悠?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尴尬。

他猜测两人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但一大早两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又做不得假。

疑心病犯的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周远悠给自己设套。

他决定装聋作哑,如果周远悠不提,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周远悠怎么可能不提,她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放过。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给林埭发去短信——

“林埭哥你在哪里,我一觉醒来看不到你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