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来人,杨姮自然被看管住了,营地不能再待,便只能回到了桐花山庄。

司徒风试图去见杨姮,但是领头的太监根本不放行。

次日,魏明一早便带着人去了天龙寨,而司徒风则是去巡查工事,魏明借走了司徒风身边的一个副将,却让自己的是从洗棋跟着司徒风巡查。

司徒风很清楚,魏明已经察觉到了他和杨姮的关系密切,洗棋跟随,只是为了监视他。

司徒风如常巡查,但身边却多了闻人语。按理说,闻人语应当是跟随闻人墨去天龙寨救人的,可她对于司徒风的兴趣要远远高于去救师兄。

巡查到了行宫的修筑地,司徒风发现这里竟然还在修建,并没有停止,于是派人上前去制止。

洗棋跟在远处,司徒风虽然不能遣走洗棋,却可以让洗棋无法近身。他回头看了一眼洗棋,洗棋便低头垂目,一幅安静跟随的模样。

司徒风冷冷扫过众人,抬头看了一眼日光。

时辰不早,那些人要送杨姮离开桐阳城了。虽然昨日离开之前,他与杨姮打照面,杨姮与他做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可是……她能逃出来吗?

司徒风心思在别的地方,等他回神之时,便发现一直跟随在队伍末端的闻人语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而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兵也没有提醒。

闻人语望见远处修建行宫的那些工匠和民夫,面露同情,说道:“让百姓荒废农事,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抓来修建行宫,行宫华丽,耗费皆是民脂民膏,可天子一行,在这华美宫殿最多也就住上半月,之后这行宫便要被封锁起来,将军觉得,值得吗?”

司徒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闻人非的弟子,但你不是闻人非。如此非议行宫之事,是会掉脑袋的。那时候,你的师兄和你已经仙逝的师傅的名声都保不住你。”

闻人语满不在乎地盯着司徒风,说道:“别人也许会因为我的话,让我进大牢。可你不会,司徒风,你眼底对着这些人的同情,非常明显。”

司徒风嗤笑:“同情,在我面前,死人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是死是活,与我升官发财没有关系。”

闻人语唇角微勾,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你还记得吗,我最擅长的是测算命格。但比起为普通人测算命格,我更喜欢与捕捉非凡之人的命格。你好奇你的命格吗?”

司徒风拔出剑走向了正在争执的人群,冷冷道:“不关心。”

司徒风举剑分开众人,便听到那些监工在和士兵叫嚣,说上面并没有发放文书,让停止行宫修建。

“司徒将军,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这行宫的修筑工事一日都耽误不得。魏大人并没有发放文书说要我们暂停工事,如若我们这就停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个年岁稍长的监工站了出来。

司徒风闻言,将洗棋喊了过来。

“你们大人没有发放文书吗?”

洗棋:“大人已经发放文书,暂缓了河道修筑的工事。只是昨日闻人墨先生也没有说行宫有什么问题,所以大人并没有下令停止修筑行宫。”

司徒风皱眉,魏明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他。甚至这个洗棋,明知道他要来检查行宫,一路上却一声不吭,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是因为想让杨姮顺利离开吗?

司徒风挑眉,对洗棋说道:“行宫继续修筑之事,我并未听闻。以免发生疏漏,就请你快马加鞭往天龙寨去寻魏大人,求一份魏大人的亲笔手书来,我见到手书,自然让他们继续工事,请吧。”

洗棋一懵,他今日的任务就是一直跟着司徒风,不让司徒风有机会和公主见面,可现在司徒风却要遣走他。

洗棋眼睛一转,立刻说道:“派人去寻手书之事,不如让大人手下之人去。我今日跟随大人来此巡查,需要纪录整个巡查过程遇到的大小情况,然后汇报给我们大人,如果我离开了,这……”

司徒风:“无妨,我找人替你记载。”

洗棋不愿意,坚持认为自己应当在这里。就在司徒风的脸色阴沉下来之际,队伍末尾突然有一个人跑了出来,直冲司徒风和洗棋,低着头便狂喊:“不好了不好了,公主不见了,洗棋大人,此事可要去禀报。”

“公主不见了?”

洗棋一听,立刻就上马离开了,司徒风紧皱眉头,也准备回桐花山庄,可这时那个来报信的人却一把抓住了司徒风的手腕。

司徒风垂眸,与那人狡黠的目光对上,不是杨姮又是谁。

不过她抹黑了脸,刚才报信的声音低沉粗糙和男子一般,洗棋根本没有仔细分辨。

司徒风当即让众人立刻赶回营地等待消息,他自己则是回到营地之后,立刻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衣,溜了出来见杨姮。

“你怎么跑出来的,桐花山庄的守卫我昨夜我去看过,很森严。”

杨姮挑眉,笑道:“但是你应当有办法将我带出来。”

司徒风点头,“只是那样就打草惊蛇了,他们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闹起来。你昨日既然说了让我等着你,那我信你一定有办法出来。”

杨姮抱臂笑道,“那当然,这里的守卫没有皇宫森严,早上魏明带人去天龙寨,看守的人又少了一些。我打晕了一个侍卫绑了起来,穿上他的衣服就混出来了。你知道我会口技,不仔细看我的脸,是察觉不出问题的。”

司徒风轻笑,牵出两匹马,说道:“但是洗棋现在知道你不见了。”

杨姮摸了摸马,笑道:“无妨,我将那侍卫换上我的衣服放在了床上,他们不敢靠近的。我还给那公公留了信,说我一日便回来,若是他暴露出我不在的消息,到时候一定怪罪到他头上,他还会得罪我,宫里出来的人,没有那么傻。”

“洗棋见不到我,肯定去找魏明,一时半刻地,没人会来寻我。”

两人上马,司徒风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天龙寨?”

杨姮摇头:“天龙寨那边有闻人墨在,问题不大。魏明应该也希望闻人墨可以劝住莫轻书不要轻举妄动,短时间内问题不大。我们要做两件事,一件事是在最后期限前找到方天胜,防止闻人墨阻止莫轻书失败,方天胜发起桐阳□□。第二件则是,去找账本。那些富户为了让河道修筑改路线,一定给出了大量的贿赂。而那些修筑工事用的材料,全都是一些不能用的东西,修建河道的钱,也一定被克扣了。最要紧的是,我发现了这个——”

杨姮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石头丢给司徒风。

司徒风接过,发现这石头有些像修筑行宫的石料。

“行宫?”

杨姮点头,“行宫修筑的材料和太极宫是一样的,朝中拨出了大量的款项用来建造奢华行宫,可是我昨晚去找魏明,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两块石头,一块是这个,另外一块从外观上看与这块十分相似,但是质地不同,坚硬程度不同,最重要的是,那一块石头,是太极宫中随处可见的。”

司徒风面色一变,漆黑的眸中透出一丝丝兴奋:“你的意思,他们换掉了行宫原本的修筑石料。”

杨姮面色森冷:“不错,他们不光贪污了修筑河道需要的钱,甚至还贪污了朝廷用来修筑行宫的钱。有胆子做这种事情不怕事发的,你觉得会有谁?”

司徒风掂着手中的那块石头,说道:“你既然是在魏明的桌上发现的这两个石块,那就说明,魏明已经发现了石料的问题,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那看来,这贪污和顾佛脱不了干系。”

杨姮望向远处的行宫,说道:“顾佛和陆鼎都脱不了干系。找到那些贿赂的账本,制止方天胜,拦住莫轻书,我们还有办法以最小的牺牲解决桐阳城的问题。”

司徒风笑道:“既然如此,你觉得,账本在哪里?魏明?”

杨姮摇头:“就算魏明与顾佛如今有交集,以顾佛刚愎自用的性格,是不会信任魏明的。不如我们查一查,从河道修建开始,有哪些桐阳城的负责官员,是始终在一个位置上从来没有挪动过,又有可能涉及到采买管理材料的。”

司徒风:“这不难查,有了方向的话,这件事我去办。当务之急,是先控制方天胜。”

杨姮面有忧愁,说道:“可是,我们已经惊动了京中,如果不尽快找出账本和留住贪污罪证,我担心他们会销毁证据。”

司徒风想了想,说道:“我有个信得过的人,在桐阳城,她可以帮忙拿到证据。”

杨姮眯了眯眼,问道:“你在桐阳城还有这样的人,阿风哥哥,我忽然有些好奇,你还有什么底牌没告诉我。”

司徒风看着杨姮俏丽的面容,浅笑道:“早晚是要告诉你的,先卖个关子。我们,去何处寻方天胜,你有头绪吗?”

杨姮抬手,指向了西方。

“被压迫最深之处,便是所有反抗的起点。还记得我们被关押的地方吗,那里有一半的人,都戴着镣铐,那些,是最能豁得出性命反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