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柱子尴尬得一脑门的细细密密的全都是汗珠子。

时间不长,二嫚果然驾车来了。

车一停下,她就喊,“云良?宋云良?”

“二嫚姐,我大哥去田里啦,你找他有事儿啊,要不去让人去叫他回来?”

云福出门,从车里往下拿东西,边拿边说。

“哎呀,不用,我就是在市场上看到了有卖蓑衣的,就给他买了一件,下雨天用得上!”

说着,二嫚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

“哎呀,二嫚姐,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啊?怎么脸这样红啊?”

云福故意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哎呀,你这个……妹子,净胡说,我哪儿有脸红啊,我就是一路赶着,焦急……然后就有点急红了脸吧?”

二嫚拿过一枚红果直接塞到云福嘴里,“呐,快堵上你那小嘴巴,叭叭叭的太能说了!”

“哈哈,二嫚姐,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你脸红啊,是有原因的!”

“没原因,行啦,快卸车,卸完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呢!”

二嫚绕到车另一面,低着头卸车,不跟云福说了。

云福越发笑得开心。

二嫚呢,脸越发的红了。

她走了之后,辛娘有些不解地跟云福说,“云福,你说这二嫚姑娘,对咱们云良,是不是有点什么啊?可是云良那个样儿,她这样一个又能干,又好看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喜欢咱们云良这样的?”

“娘,我大哥怎么啦?我大哥就是智力受损,但他并不傻子,也不是懒汉,他能干,长得还相貌堂堂的,配二嫚姐,我倒觉得有戏!”关键是她看出来了,这二嫚对云良有戏。

“真的吗?”

辛娘惊喜。

“我只是感觉有点门道,娘,您甭焦急,是咱们家的人呢跑不掉,不是咱们家的人呢,咱们也求不来,等过几天我得空去趟城里,跟二嫚好好聊聊,探听探听她什么意思再说……”

“嗯,好,云福啊,你大哥这辈子可就指望你了,他可怜那!”

辛娘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知道了,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帮大哥的!”

嗯,好。

娘俩说完,相视一笑。

上午刘婶她们来了,先忙着做午饭,午饭做好之后,又把二嫚买来的菜都摘了,洗干净,若跟骨头,还有鱼,也都分别收拾好了,放在一边,只等着傍晚时分再下锅就行了。

对于云福家里这个用来做饭的风箱,刘婶他们是赞不绝口啊,一直都说,怎么会有如此好用的东西啊?这做饭也太快,太方便了。

云福笑而不答。

傍晚,她请的人都来了。

冯见章进门就说道,“云福姑娘,我活这样久,还是第一次因为买了别人的东西被别人宴请,你这个小女子真是不一般啊!”

云福笑着说,“冯叔,您可是三里五村有能耐的,我得多向您学才行啊!”

“哈哈!咱们俩怎么有点在这里相互吹捧的意思呢?”

冯见章笑起来。

大家都笑了,也都说,云福这个举动啊,确实是罕见的,没听说那个良心商家会回请她的顾客啊!

云福笑,“你们大家啊,先别急着夸我,我呢,其实还是有事儿跟大家说呢!”

“什么事儿云福姑娘尽管说,我们这些人能帮姑娘的绝不含糊!”

冯见章是真看好了云福这个小丫头了,做生意太精到了,把城里做了二十几年农具生意的丁铁牛都给挤兑了,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冯见章觉得保证不会出错。

“冯叔,你们跟我来看!”

云福这次请来的人都是买了她的农具漏的人,但凡能买得起十两银子一台的漏,那就意味着他家世不错,家底厚实了,自然就会在生活上有更多的追求,比方说,对于遇着风向不对就冒烟滚滚的灶台,他们可能也早就不满,但就是没找着解决的法子,现在,她就是给他们解决问题的。

冯见章他们围到灶台这边,然后就看到了刘婶正在一下一下拉着的风箱,随着她的拉动,那锅底下的火苗就旺得几乎都要窜出来了。

“哎呀,云福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

冯见章真是觉得大开眼界了。

“这个东西呢,就做风箱,是专门用来给灶台送风,帮助火苗燃烧的,当然,火苗起来了,那做饭就顺当了,再也不会被烟熏火燎了!”

云福这话一说,那些人都感兴趣了,有的就问,云福姑娘,那这个风箱多少钱啊?很贵吧?

“不贵,跟漏是一样的价格,都是十两银子!”

“真的啊?”

云福的话一说,冯见章就乐了,“云福姑娘,你有现货吗?我买一个。”

“嗯,我这里的确是有一台……”

云福这话说完,那边冯见章一把就塞给她十两银子,“我订了!”

“哈,冯叔,您还真是个急性子的人呢!”

其他的人也过来不少,说是要订购的。

有的说,今天出来吃饭,就没带那么多银子,等明天一早就把银子送来,他们也要订购。

半个时辰不到,云福就又订出去十五个风箱。

杜言喜给她的价格是七两银子,她卖十两,正好赚了三两银子。

辛娘那边从她手里接过去客人们交的订金,那脸上都是笑啊,她这才明白了自家云福请这些有钱人的意思,那还是推销啊,把风箱推销出去,又额外的赚了一笔。

然后,酒席开始了。

云福让刘婶他们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云良跟银锁他们也都回来了,然后大家都围坐在院子里,开了五桌,桌子不够,还是刘婶跟秋萍他们回家拿来的。

好酒好菜随便吃,随便喝,后来云福还做了一道水煮鱼,把大家好吃的,根本停不下筷子。

吃完饭,云福让云良跟银锁一起,帮冯见章把风箱送回家。

冯见章临走说了,“云福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稀奇的玩意,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定死了要,只要是你云福姑娘弄来的东西,保证啊,信得过!”

被他这样一说,云福蓦然就觉得自己豪气起来。

人都走了,收拾完了院子,夜就已经深了。

云福瞥了一眼云庆跟云良,这兄弟俩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云福,你去睡吧,忙了一天了!”

云庆对她说道。

若是往日,云庆如此说,云福一定会心里满满的小幸福,因为那是他关心她,但是今天晚上却是不一定出于关心。

“嗯,好!你们也早点睡!”

云福说着,就进了屋子了。

她猫在炕上躺着,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外面。

大概过去半个多时辰,大门吱呀一声又响了,而后,她偷着往外看,来的人正是银锁和他爹宋柱子。

第61章 作天作地

半山腰的田里, 银锁举着灯笼走在宋柱子跟云庆旁边,云庆使劲拉着漏, 宋柱子在后面扶推着漏,两个人一起使劲,那漏就吱扭吱扭地往前走,边走, 边有种子从漏斗里撒出来,均匀地落在地垄里, 被漏尖翻起来的土,正好就从两面落下,把种子埋在了地垄里。

“庆哥儿,你还成吗?要不让银锁换换你吧, 你一个弱书生哪儿干得了这重活啊!”

宋柱子抹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汗,说道。

“对, 云庆, 还是我来拉吧, 我干习惯了都……”

银锁说着,就要把灯笼塞给云庆。

云庆不让, “大伯,银锁, 你们白天都已经干了一天了,身体早就乏累了,我虽然比不得银锁我跟大哥有劲儿,但总是白日里没做什么, 这会儿干点也不累,没事儿,咱们快点干吧,早早地把这块地给干完了,还得去河边那块地呢!”

“唉,你爹啊,真是……作天作地作坏了自己啊!”

宋柱子叹息了,“你说说,好好的家,让他给毁了,媳妇赶出门,家里招了那么几个好吃懒做的回去,事到如今,就是病得爬不起来床了,这地里的活儿也没人帮着干?银子呢,倒是被他们给糟践光了!”

“他那都是自找的!这事儿本来我也不想管,管他呢,谁让他把我们都赶出来的?云福那些天为了家里的生计,为了我们这些个人的吃食儿,绞尽脑汁的,上了多少火?”

云庆说着,语气就忿忿起来,他一把把漏放一边,“大伯,您倒是说说,他怎么就能听了别人的话来跟我娘吧我们的钱都骗走了?本来我们云福就要到城里去开店了,可是钱却没了,被自己个儿的亲爹给骗走了,您说说,我们的苦跟谁说啊?就那上次,那城里的官老爷到地里去为难云福,也就是云福了,能撑得住,换成是别个什么人,您说,那还有活路吗?现在他生病了,还得我们来帮着播种,我们怎么就那么菩萨心肠啊?您说,就这事儿让云福知道了,那得多伤心?多膈应?”

“唉,我也知道啊,云福姑娘确实是受苦楚了!可是,他在哪儿躺着,这地难道还能荒了不成?”

宋柱子叹气。

“他怎么就不让他的亲兄弟,亲侄子,亲侄女来帮他啊?”云庆还是火很大。

让人想起那句话,老实人发火也是可怕的!

“云庆,宋二大真的挺可怜的,我去看了,他一个人被关在后院的小黑屋里,别说是有人给她买药了,连个送饭的都没有……”

银锁在旁边说道。

“那……祖母呢,她不可能看着爹受苦不管吧?”

云庆语气犹豫了。

“那老太太也病歪歪的,其实啊,你爹从你娘手里骗走的钱啊,被老太太拿到后,又被宋虎子给翻腾走了,这会子,宋虎子就没影儿了,也不知道上哪儿挥霍去了,老太太一生气,就病倒了……她们娘俩现在是谁也不顾上谁了!”

宋柱子的话让云庆无言了。

这算什么?

难道是应了那句,老天自会有报应,不是不报i,时辰不到,时辰一到,马上就报?

可真的听说了祖母跟爹的困窘,云庆却又乐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