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龙归大海

悠悠伊水隔开了昆吾和有莘，水中几个人正在奋力朝对岸游去，河的一边聚集了一群昆吾士兵，为首一人比一般人高出一头，正是昆吾国君牟卢，他盯着河中几人，河中正是天乙几人在逃命。

几人已经游到河的中间，水流变得越来越湍急，天乙紧张起来，水花不停漫过天乙的口鼻，天乙瞬间无法呼吸，喉咙里一阵剧痛。

“咳咳咳！”天乙呛水了。

呛水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经历过呛水痛苦的人才会知道溺水的人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天乙呛水之后不停地咳嗽，身体不停抽动扶着湟里且的肩膀手就抓不住了，瞬间人开始沉下了水面。

天乙这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中四处乱抓，前后左右都是迅急的河水，脚下踩下去一片虚空，水下黑黝黝的看不到底，让人觉得随时会冒出噬人的怪兽，这让天乙更加恐惧了。

水一没过头顶死亡的恐惧瞬间袭来，虚无无力的感觉让天乙更加绝望了。天乙双手乱抓，哪怕有一片树叶，天乙也想去抓住，呛进气管里的水让他痛不欲生，窒息的感觉又让天乙憋的发狂，一咳嗽就更多的水进入了口鼻中。

天乙伸手乱抓，一下子就搂住了湟里且的脖子，拼劲全身的力气双手搂住湟里且的脖子。湟里且虽然水性好，但天乙的体型几乎是他的两倍，湟里且用力蹬水怎么也浮不起来，天乙是国君也不能出手太过用力去推他。

天乙沉入水下之后就不是害怕那么简单了，四周都是混乱的人影和水声，天乙知道自己要闭住气，慌乱间鼻孔不小心又吸了一下，这下水进入了气管，天乙继续痛苦的咳嗽，在水中越是咳嗽越是呛水，天乙感觉自己要死了。

那种溺水的恐怖绝望痛苦，不经历的人简直难以形容。

仲虺赶紧过来抓住天乙的一只胳膊，把天乙的头举出水面。

“大王！莫慌！大王！莫慌！”

天乙重新看到水面上的仲虺的脸庞，这才放开了湟里且的脖子，重新看到了天空，嘴里吐出几口水，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活着真好啊~”

仲虺和湟里且一人搀住天乙的一条胳膊，天乙趴在水面上仰起头来看着前方，这下能看到过来的水浪，水浪过来就屏住气，终于不再呛水了，几人继续向前游去。天乙抬头看着天空，“人能见到太阳就很好了，有时候真的不要奢望太多。自己真是水德之君吗，牟卢说的没错，落水之君，哎~”

天乙回头看到岸边的牟卢，心里想着，“我这狼狈样全被牟卢看到眼里了，颜面何在啊！“

天乙几个人终于狼狈地游到了对岸，天乙双脚踩到了地面，终于站了起来，回头看对岸，牟卢不见了！

又仔细看河中也没有，牟卢并没有下水追过来，牟卢去哪了？!

“大王，看来牟卢也不会水!”仲虺看着天乙说，天乙脸瞬间就红了，仲虺赶紧不再去看天乙。

几个人松了一口气，扑通扑通坐在河边喘着粗气，恨不得象狗那样把舌头伸出来。

伊挚站起身来，走上了河堤沿着河堤朝前方走去，对于伊水伊挚并不陌生。用手遮住额头向前远眺。

“远处有桥，昆吾人要过桥来了！”伊挚喊到。

天乙立即跳了起来。

一里远的河面上有一座桥，太阳逆光照耀之下所以刚才没有看到，几个人立马跳了起来，准备爬上河堤接着跑。

几个人看清了桥上的牟卢。

就见牟卢的马极快，转眼就已经上了桥，跑到桥的对面就不得停了下来，桥的对面有什么挡住了他的去路。

天乙想起刚才河中失态，有失自己作为国君的威严，这次第一个冲上了河堤。

只见河堤远处旗帜飘动，一杆大旗上写着巨大的莘字，当前马上一人白发白胡子，盔甲鲜明，好不威风凛凛。

伊挚也上了河堤，对着天乙说，“大王，您的岳父大人来接我们了。这次我们有救了。”

有莘国君在斟鄩得知天乙被关押在夏台之后，一直忧心如焚。不仅因为女儿是天乙的夫人，商国一旦群龙无首，昆吾肯定会大举进攻有莘。到时候有莘国将会生灵涂炭，有亡国之灾。

有莘国一直厉兵秣马，举全国之力陈兵在昆吾的交界，以防昆吾大举来犯。

还好有伊水这个天险，昆吾想突破有莘的防线也不是那么容易。

有莘国君听潜入昆吾的士兵昨天回来报告说，天乙一行已经进入昆吾境内，于是有莘国君早早亲自到伊水河边等待了。

天乙他们落水而逃，有莘国君早就看在眼里，看牟卢要过桥而来，现身拦住去路。

“牟卢，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夫在此等你多时了。”

“有莘国君，你可看到那边是谁。你还是赶紧把你的好贤婿捆起来交给我，朕送到天子那里让他诚心忏悔，也许天子气消了还能饶他一命。哈哈哈～”

“牟卢，老夫只听说天子赐封商君为方伯长，你虽为方伯长但是要征伐另一方伯长恐怕还是要请示天子之后才能行事。”有莘国君并不为牟卢所动，说话不卑不亢。

“有莘国君，你只知道天子赐封天乙为方伯长，后来天子亲自追捕天乙之事你还没听说吧，我看他这方伯长还没回到商国，天子就该给收回了。

你还是识时务一些，我今日只捉拿天乙，不侵犯有莘国一村一庄。你还是不要阻拦为好。”

“若老夫不同意呢！”

“那就拿命来吧！”说着牟卢就冲了过来。

牟卢的身材又高又细长，一双胳膊也是很长，没有天子履癸那样强壮勇猛，但矫健有力动作迅捷。

今日牟卢没想到会有仗打，平日的兵器火焰狼牙棒也没在身边，就从身边侍卫手中接过一个长戈作为兵器，此刻牟卢手中的长戈锋利细长，一般人兵刃根本碰不到他，他的戈尖就已经刺透了对方的铠甲。

这座桥并不宽阔，也就仅能通过两辆牛车而已。有莘国士兵如果用乱箭射住桥面，牟卢根本就冲不过来。

但是奇怪的是有莘国的士兵并没有放箭。牟卢和手下数十人眨眼间就冲过桥面到达了对岸。

牟卢本来还做好了拨打对方的乱箭的准备，直到冲过了桥面竟然没有一支箭射过来。

“那就不要怪我了！”

牟卢直奔有莘国君就刺了过去。

有莘国君并不慌张，其气度渊渟岳峙，冷笑一声，“有莘受你昆吾欺凌多年，今日定要出这口恶气！”

两杆长戈就打了起来。有莘国君当年自是勇猛无敌，虽上了年龄，但虎威犹在。

牟卢打着打着也是险象环生，二人一时间不分胜负。

牟卢欺负有莘国君老了，长戈越抡越猛，突然凌空一个力劈华山，对着有莘国君就劈了下来，戈尖带着凄厉的风声。

有莘国君根本架不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眼看有莘老国君就要命丧于此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莘国一名大将，挡在了有莘国君马前，牟卢这一戈正好砍在他的头盔上，戈尖透过铜盔，直接扎入了脑袋之中。

牟卢一拔长戈，竟然拔不出来。

有莘大将也是刚勇，大叫，“大王快走！”

牟卢一用力，戈尖竟然断在了有莘大将的头中。

牟卢手下都是长戈，而且又骑着战马，长戈轮起来势大力沉，一时间有莘士兵死伤无数。

牟卢的士兵看国君都冲过去了，都涌上了桥面往对面冲了过去。

昆吾人刚来到一半，就感到桥面在晃动。

“桥要塌了！啊！”

轰隆一声木桥就坍塌了一大半，昆吾士兵纷纷掉了下来。没有摔死的也被桥下面的士兵长矛、乱戈捅死了。

没有过桥的昆吾士兵一时间也毫无办法。如果涉水过河，在河中可是一点反抗能力没有的，只能当有莘士兵的活靶子。

原来有莘这边桥下岸边竟然有两队士兵，早有绳子拴在了木头桥墩上，几十个士兵用力拉绳子，桥瞬间就塌了。

不过还是有一批昆吾人跟着牟卢冲过了桥。

已经过桥的昆吾士兵本来气焰很嚣张，有莘士兵无法阻挡的住这群人。

随着桥面坍塌，这些昆吾士兵一个个慌张了起来，他们没有了退路。

有莘国士兵才一拥而上，包围了昆吾的这几十人。这些有莘士兵都左手拿着沾满松脂的藤牌盾，右手轮着齐耳的短戈，一时间昆吾的长戈变得无法施展。

“杀！杀！不要放过一个！”有莘国君命令道。

有莘士兵举着盾牌突击到昆吾士兵周围，转眼就有几人被刺杀在地。

牟卢一看不好，赶紧带手下来回冲杀，牟卢人高马大，戈长力几下突出重围猛冲了出来。

可怜那几十昆吾士兵大部分就惨死在当地，其余的都被俘虏了。

到处都是有莘的士兵，只有天乙他们所在的河边可以逃。

牟卢转眼逃到了天乙所在的河边，后面是紧紧追赶着几百有莘士兵。

“天乙竖子！”

牟卢看了天乙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深意，有愤怒有无奈有不甘。

仲虺刚想冲上去。

“扑通~”

牟卢已经连人带马跳入河中朝着对岸游去。

有莘国君追到岸边，大喊，“牟卢，如果不是杀死方伯长怕天子怪罪，今日你早葬身于此了，逃命去吧！”

仲虺也大喊，“牟卢，你这才叫落水之君！哈哈哈~”

牟卢戴着盔甲，在水中甚是狼狈，跟本无法漂浮起来，还好战马很是忠心，拼命把牟卢慢慢驮到了对岸。

牟卢好不容易爬上对岸，浸满了水的整个身体重的无法行走。刚走了几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天乙几个人看的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报应来的好快，天乙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好。

“天乙，咱们走着瞧！”

牟卢费力地爬了起来，回头对着河这面喊，此时叫骂的气势已经和没过河时差太多了，听起来更像受欺负后的抱怨。

“哈哈~”天乙的笑声随着河水远远的传了出去。

---子氏天乙说--

安阳殷墟出土的戈的长度其实不是一样长的，短的戈的都是戈尖到士兵耳朵的，士兵还要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抡到耳朵长度的戈杀伤效果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