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重获自由

斟鄩。

太禹殿内，天乙的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大殿上一人长身而立，白皙的面庞下几缕飘洒的长髯，远看颇有几分气概，除了身材没有天乙的宽厚，有几分像天乙。他捋了捋长髯走到大殿前，双目中闪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近看就看出和天乙是两类不同的人。

这人正是大夏的右相赵梁。

“大王，大王记得当年后羿篡国之事!商君天乙到处收买民心切不可放！不可日后养虎为患，危害我大夏江山。”赵梁说。

履癸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相，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矣！“

伊挚看到一丝希望，赶紧接着说。

“大王如日中天，恩泽天下苍生！太康失德之君怎能和大王相比！天乙国君对大王忠心天日可鉴！还请大王开恩！”

“后羿当年是太康天子太过昏庸无能，如果是朕就是十个后羿朕也都杀了。”

听到伊挚的话，履癸已经被激怒了。

“大王~”

赵梁听伊挚如此说，想继续申辩。

“赵相觉得天乙有后羿的本领吗？

召天乙当面来谢罪，到时杀与不杀，朕再定夺！”

履癸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

赵梁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履癸的反感之处，履癸看老要把天乙给饶了，赵梁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履癸朝堂说的话，如果谁敢再提出异议，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散朝了，赵梁和姬辛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了。

夏台。

此时的天乙在夏台只能躺在土炕上，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如果就这样死去，那就这样死去吧。当一个人变得没有生的希望的时候，死亡就开始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更像是一场解脱。

天乙恍恍惚惚的，恍若身体都在离自己远去，也懒得去再去寻找食物。就在这时候，栅栏外出现个人影，打开了栅栏门走了进来。

天乙用了力气仔细一看，原来是费昌。

“天乙国君，大王让我带您回斟鄩！您暂时安全了！”

天乙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这不会是饿晕了出现的幻觉吧。

直到费昌过来把自己扶了起来，天乙才发现这不是幻觉，干涸红肿的眼睛里慢慢浸满了泪水。

“费相，这是真的吗？天乙以为再也离不开这里了！”天乙双目无神的看着费昌。

“你身体虚弱，不要激动，如果顺利这一切都要过去了！”

天乙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四肢到处是被蚊虫叮咬溃烂的伤疤。衣服破烂肮脏，浑身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天乙那自豪的长髯如今更像一团乱草。

费昌看着天乙不禁也要流泪，但是终究是忍住了。

听说天乙要去斟鄩，一直在附近暗中保护天乙的庆辅也赶紧现身，庆辅把天乙背着上了马车。

“有劳费相和庆辅将军了。”天乙在庆辅的背上感激道。

“能够跟随大王是庆辅一生所幸！”

庆辅轻轻的把天乙放到马车上，天乙又开始咳嗽起来。

“你我世交就不要说这些了，这次到斟鄩我一定求大王放了你。”费昌看到天乙虚弱成这个样子，心里很是不忍。

几个人在费昌带来的士兵护卫下，天乙终于辗转到了斟鄩。

天乙回来在牢房里继续调整了几天。

这天履癸上朝了。

天子已经不能走了，被费昌和伊挚搀扶着进入了太禹殿，身上依旧是在夏台的那件衣服，大殿上群臣不禁纷纷掩住口鼻。

天乙扑通一下子跪在大殿正中，对费昌和伊挚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过来，勉力支撑着跪在那里等待履癸上殿。

履癸终于来了，在虎皮宝座上坐好，见朝堂下跪着一人形销骨立，衣衫褴褛破败。履癸竟然没有认出来是天乙。

“罪臣商国天乙，叩见天子！咳~咳~咳~”天乙不停的咳嗽起来。

天乙早没了上次诸侯大会时的意气风发，头发散乱，身上衣服又脏又破，面色苍白虚弱，咳嗽都是轻微的，似乎一用力就会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天乙竖子！在夏台多日你可知错了！”

“罪臣祈求天子饶恕罪臣擅自征伐葛国之罪，天乙愿归还葛国土地，永不侵犯。大商世代效忠大夏，今后也必世世代代效忠大夏，效忠天子~咳咳~”

天乙说着又不停的咳嗽起来，似乎大有咳着咳着就喘不上气来，一命呜呼了。

刚来斟鄩的天乙天庭饱满皮肤白皙，留着漂亮的胡须，身高九尺猿臂蜂腰，而且肌肉匀称声音宏亮，是各国国君中的翘楚。如今群臣见到天乙病得要死，心中都不禁有了恻隐之心。

妺喜对履癸说，“大王，我看商国国君已经知错悔改了。大王还是饶恕了他吧。”

“既然元妃都替你求情，看你忏悔之心诚恳，就不再追究擅自征伐的过错。

朕知道你素来忠义，历代商君也都对大夏忠心耿耿，朕今天就恢复商国的方伯长之职，赞茅之地，就归商国所有吧。”

天乙喜出望外，涕泪俱下，对上不停叩拜。

“臣谢天子恩典！臣谢天子恩典！”

左相费昌也跪倒在地，行稽首礼。

“大王，善哉！

天子乃圣神也。今天天子释放了商君天乙，不仅仅是臣子之福，也是是天子的仁心乐事。

家中有才子做父亲的自豪，国有贤臣大王也是大王之福，天下有神圣之士则天子也会心情舒畅。

且天下未有圣明的天子加害贤明臣子，也没有真正的圣明的天子和贤明的臣子合不来的事情。

今天子饶恕了商君天乙，天子必是神圣，也合了商君天乙的之忠心。天子成全了一贤明之臣，成为英明神武的天子，真是天下之乐事啊！”

费昌一通不着痕迹的溜须履癸，履癸自然听得很受用。

“朕就饶恕了天乙了，斟鄩总该能见太阳了吧？”

天乙惶恐稽首拜谢，“天子者，天之子也。天子圣神自能回天。

臣怎么有如此本事呢，天子心情舒畅，国家风调雨顺，自然天就会放晴了。”

天乙心里这个忐忑，人人都说自己是水德之君，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履癸放了天乙所有人心情都很好。

天乙终于回到了驿馆。伊挚、仲虺、庆辅和湟里且等都跪拜在地，“大王受苦了，都是臣等办事不利！”

天乙赶紧一一扶起，“都仰仗各位大人了。否则天乙哪里还有命在！朕在断头台的时候，朝堂中还闹鬼了？”

伊挚微笑着看着庆辅。

“这都是庆辅将军的武功盖世，轻功绝妙，才能在宫中穿梭无形，还要装神弄鬼，庆辅将军这次真是功不可没啊。”

”大王，这都是挚先生巧妙设计，编出了童谣歌谣和鬼歌。仲虺将军占卜最近天有大雾。大王水德之君更不是虚言！“庆辅说赶紧谦让。

“哈哈，辛苦各位了。我们赶紧连夜收拾行装，天一亮就出城，省得夜长梦多！”天乙终于挺直了腰板，依旧声音洪亮，除了有些消瘦，哪有半分病的样子。

天乙夜祷于天，“愿君毋食言，天应朝而霁也。”

仲虺烧了甲骨占卜，卜文显示，”雾，东行！”

仲虺对天乙说：“大王，明天还是大雾，我们得即刻动身，省的夜长梦多。”

外面依旧大雾弥漫，几个人刚刚离开驿馆，远远就看见赵梁率军包围了驿馆。

“看来赵梁是想把我们困在斟鄩，好险！”仲虺悄声说。

几个人来到城门，离城门开放还早，但是如果再耽误时间估计赵梁的士兵就会把城门也把守起来了。

“怎么办？我去杀了守城的士兵，杀出去!”仲虺有点着急了。

“千万不可，那样即使我们到达商国，天子大军跟着就把商国踏平了。”伊挚赶紧拦住。

”咯咯咯~~~~”

一声公鸡的叫声想起来，哪里来的公鸡，大家回头一看，只见是庆辅在那梗着脖子在学鸡叫呢。

公鸡有个习惯，只要有一只叫，其他的公鸡就会跟着叫了起来。

“今天鸡怎么叫的这么早！”守城士兵打着哈欠起来。

守门的士兵睡得正香，听到鸡叫也只得迷迷糊糊的起来打开城门，太阳落山关闭城门，鸡一叫打开城门这个规矩执行了几百年。

“还真有出城的！几个商国人！”守城士兵睡眼朦胧地看了看这几个人。

几个人悄悄出了城门之后，天乙突然笑出声来，“庆辅将军真是商国的奇才，不仅会装鬼，还能学鸡叫，哈哈哈~~~，我还以为我们带了一只公鸡呢，哈哈哈~”

这几个人这次来斟鄩历经万难，尤其天乙再也不是那个前怕狼后怕虎的天乙了。

第二天依旧早气蒙昧重雾如羹，三步之外不相见。

“难道放了天乙天还不放晴吗？”

履癸放了天乙之后，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烦躁了。

话音刚落，朝风微卷，重雾如扫。晶光晓日，似赤珠之出渊。划然青天，若明镜之去翳。阴沉了半年多的天，终于放晴了。

履癸脸露笑容，“天乙说的甚是有理，这是朕心大悦，天就放晴了，以后朕要陪着元妃，多多行乐，自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了。“

赵梁、姬辛见到天放晴了，心情也顿时好了很多，暂时也就不再去追天乙了。

费昌躬身正色说：“此君王合道于天，天眷君王有道，而复其常。此呈万世太平之征也。微臣者，草茅贱士也，何敢贪天功而掩天子的盛德？”

费昌这几句话说的履癸心中大喜，心中说费昌不愧为大夏的左相，满朝皆喜。赵梁和姬辛也想夸奖履癸，但是肚子中憋了半天的句子也没有费昌的大气，只能妒忌的眼神看着费昌了。

整个都城内一片喜气洋洋，民歌舞于巷。互相见面问候，“今天终于见到太阳了啊。”

人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见到太阳就能让人欣喜若狂，只有失去了才觉得美好，失而复得才更加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