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手术

程苒拿了药就着办公室的热水服了几粒，打算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被王晴晴推醒：“程苒，主任喊你过去！”

程苒迷迷糊糊睁开眼，愣是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没事吧？”

“没，就是吃了药有点困。”程苒揉了揉眼睛，感觉头沉的很。

“主任喊你呢！”

程苒踉跄着站起来，好不容易到了主任办公室。

原来主任安排她和高绍棋做一场心脏搭桥的手术，当然主刀人是乔微阳。高绍棋一助，程苒二助。

程苒回去换完了手术服，准备去洗手消毒的时候，乔微阳走过来。

“你回去吧，让林晓妍代替你进手术室。”

“为什么？”程苒睁大眼睛看着乔微阳。

乔微阳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然后脸色有些难看的说：“你发烧了难道不知道吗？我刚刚看到你桌子上放的药，里面含有少量的马来酸氯苯那敏，嗜睡感会持续四个多小时，你现在进不了手术室。”

程苒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没再坚持。

她回去脱了手术服换上便装，正好外科空出一个床位，让王晴晴帮忙打了点滴，就这样沉沉的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额头一阵冰凉，她睁开眼，原来是乔微阳。

他身上还穿着手术服，也许刚从手术室里出来。

“手术怎么样了？”程苒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你好点了没有？”乔微阳问。

程苒摇摇头，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做一台手术，不管是二助也好，给你擦汗递手术刀也好。”

乔微阳握住她的小手：“我知道，你好好休息。”

程苒看着他起身离开，嗓子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就是不松开。

不知什么时候又没了知觉，程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起身看看周围，安静了许多。

她出病房，拉住张护士：“看见乔医生了吗？”

“乔医生？他做完手术就走了。”

她松开张护士，看她渐渐走远，才明白，刚刚不过是一场梦。

她收拾好东西，刚到医院门口，远处的车鸣笛，她才知道原来宋天一直在那儿等她。

宋天从车上下来，飞奔过来：“怎么这么久才下班？”边说边抢过程苒的包。

直到程苒坐着宋天的车走远，黑暗下的车才缓缓驶出。

宋天开着车，程苒坐在一旁，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宋天想起刚刚的一幕，他明明看见乔微阳上了车却迟迟不踩油门，他明知道乔微阳也在等她，所以在看到程苒出来以后抢先按下了喇叭。

如果，程苒知道乔微阳也在等她，那她，会选择上谁的车呢？

宋天侧头看见程苒把手伸出窗户，责怪道：“小心，别伤了你拿手术刀的手。”

程苒将手收回，笑道：“我这手才握了几次手术刀，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了。”

“其实你总说你的性格不适合学中医，我觉得恰恰相反，西医的手术刀握着冷冰冰的一点也不适合你，你当初要是选择中医......”

“药瓜，没有当初，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要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你要什么，因为乔微阳选择西医你才会跟着学的吧。”当然，这句话宋天并没有说出口。

程苒回去后，给爸爸打了电话，这么多年，程苒已经不习惯再伸手问爸爸要钱了。

但是夏煜安的手术不能再拖了，钱需要尽快凑到，而且，也必须联系到他的父母。

第二天程苒在医院的走廊遇到乔微阳，他穿着白大褂，迎面走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程苒伸手想和他打招呼，他却径直越过她，没有朝她看一眼。程苒将手慢慢放下，转过头看见他消失在拐角处。

好不容易在办公室再次遇到乔微阳，程苒鼓起勇气走过去。

将募捐的钱拿出来，还有自己的一张卡。

“这里有十万，今天下午我爸会把剩下的钱打过来，手术是在这几天吗？”

乔微阳点点头，愣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不用，钱够了。”程苒直摆手。

“又不是给你的，拿着吧。”

程苒接过他的银行卡。

“对了，孩子父母联系到了吗？”乔微阳问。

程苒摇头：“只有手机号，但是没人接，问过孩子的家庭住址，也是模模糊糊说不清楚。”

看着程苒泄气的样子，乔微阳心情缓和了许多，仿佛回到多年前，程苒望着老师留下的作业，发半天呆，最后还是乖乖来求他。

“孩子父母之所以不肯接电话是因为他们付不起医药费，又害怕听到医院放弃救自己的孩子，我猜，他们应该是在赌，反正他们是拿不出医药费了，与其到时候医院让他带着孩子走，还不如现在干脆不出现。”

“那他们不怕赌输吗？医院原本不就是打算放弃治疗的吗？”

“如果他们不是走投无路，或许也不会这么做。”

“那现在怎么办，总得取得父母的手术同意书啊。”程苒叹着气说。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让他的父母知道医院并没有放弃救他们的孩子，而且筹集了手术费，他们可能就会现身了。”

“是啊。”程苒激动的双手合十，“我怎么没想到！”

程苒说着往门口走，突然又苦恼的回头：“我现在根本联系不到他的父母，又怎么告诉他们？”

乔微阳走回座位，拿起座位上的一份报纸：“现在还真是什么广告都往报纸上放。”

程苒嘴角渐渐上扬：“我知道啦。”

看着她走远，乔微阳才往门外看去，早没了她的身影，心情却莫名愉悦起来。

程苒找了一家报社，刊登了夏煜安的情况，还注明联系电话。

果不其然，第二天乔微阳就接到了夏煜安母亲的电话，乔微阳挂了电话，有些不解：“你登报，为什么要写我的手机号码？”

“因为你是他的主刀医生，还是你面对他父母比较好。”程苒回答的很有道理。

乔微阳哑口无言，脱了白大褂，拿起西装外套。

“走吧。”他朝程苒说。

“去哪儿？”

“去见孩子父母。”

程苒也赶忙换了衣服，跟上乔微阳的脚步。

乔微阳开车，程苒坐在边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听说你把这几年的积蓄全捐了？”乔微阳突然开口。

程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才慢慢点头。

“你自己怎么办？”

“我？我平常也不怎么花钱，再说了，我那点工资除了存银行真不知到还能干嘛了。”程苒说完发现乔微阳正看着自己，她只好别过头。

“到了。”乔微阳停好车，下来后才发现这里就是收废品站。

他们越过破铜废铁，在尽头看见一间矮小的平房，程苒和乔微阳走过去，直到夏煜安的父母开门，两个人傻傻的愣住了。

那是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面东西又杂又乱，屋顶正中央挂着一只小灯泡，正咿咿呀呀的晃着，勉强能照亮床上的男人。

夏煜安的母亲眼睛肿着，人也不精神。

“你是夏煜安的母亲吗？”乔微阳问。

她点头。

“我可以看看他吗？”乔微阳指着床上的男人问她。

夏煜安的母亲示意乔微阳进来，程苒有些害怕，下意识抓住乔微阳的胳膊。

乔微阳看了看床上的男人，面无血色，形如枯骨。

“他这样有多久了？”

“自从他在工地上摔了一跤就这样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乔微阳还打算问问详细情况，谁知她突然跪下来。

“你是我儿的恩人，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我真的是拿不出钱了......”

乔微阳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转头看看程苒，她也跟着情不自禁的伤心起来，乔微阳摇摇头，扶着夏母起来。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他的。”

乔微阳安抚完夏煜安的母亲，又跟她说明了手术大概的情况，总算同意亲自去医院一趟了，顺利完成任务，乔微阳拉着程苒往外走。

乔微阳看程苒心情依旧低落。

“你打算伤心到什么时候？”

“啊？我没有啊。”程苒否认。

“怎么，看到他们家的现状，又忍不住要援助了吗？”乔微阳问她，看她低头不说话，“他们家就是个无底洞，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多了去了，你家没有金山银山，你帮助不了这些人，你只要记得作为一名医生，需要对病人的生命和健康负责，做好这些，比什么都重要！”

程苒点头，跟着他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