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爷爷的话,我高兴坏了。

“爷爷,那我学成之后,可以当法医跟着鲁叔叔破案了么?”

谁知爷爷听到我这句话,神色一变,冷冷道:“不行!”

“这是为什么?”

我有些不解,因为在我的理解里,之前爷爷不让我从事这些危险的职业,是担心我的安全,如今已经让我成为仵作,又为什么依然拒绝的这么干脆。

爷爷长叹一声,便解释起来。

原来,在古时候,一个好的仵作,虽然能够帮受害者主持公道,让受冤枉的人沉冤昭雪,也往往都身怀绝技,但老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一个优秀的仵作,往往会让作恶之人心怀恨意,如果是一般恶人还好,要是牵扯上大富大贵权势滔天之人,很快便会落入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险境,就连大宋提刑官宋慈,也在离世之后,因为得罪了不少人,他所有后人,最终也遭奸臣所害,甚至落了一个满门覆灭的凄惨下场。

正因如此,绝大多数仵作都害怕被报复,终日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甚至一度发展到善恶不分,黑白不明的程度,许多仵作绝学就此失传。

据爷爷说,我们马家先祖马擒虎,曾是大宋提刑官宋慈宋家的一名护卫,在宋家满门落难的当日,马擒虎拼死才将宋慈一生的心血《洗冤集录》抢救了出来,将其流传于世。从此,我们马家便有了一个明哲保身的祖训,“远庙堂,亲百姓。”

爷爷年轻的时候仵作众多,那时候新中国成立不久,全国上下,海晏河清,众多仵作纷纷投身于司法机关,弥补了法医缺失的空白,爷爷没把祖训放在眼里,只是十年浩劫的时候,仵作被划为了牛鬼蛇神和封建落后的代表,死伤无数,爷爷也差点丢了命,虽然后来政治清明了,但爷爷始终没再进入政府部门,最多也只是和警察合作破案。

“爷爷跟你说这些,一是希望你恪守祖训,二是想让你明白,仵作这一行的凶险。如果不是你偷看了那两本古书,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成为仵作。”

爷爷的神色依然很是矛盾,开心中,夹杂着悲伤。

“我们马家先祖拼死才保护下来的《洗冤集录》,如果在我手中失传,我也无颜再见列祖列宗,这样也好,我可以安心上路了。”

听到爷爷说安心上路这四个字,我的心里没有来由的竟有些惴惴不安,这话听着,不像是闲聊,反倒是交代后事一般。

我摇了摇头,驱散了这种不祥的念头。

从此之后,爷爷便开始教授我将《洗冤集录》中的内容和现实融会贯通,更讲述了不少他自己的领悟。在跟爷爷学习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不少考验,之前乱坟岗考验,在这些考验面前比起来,不过是小儿科,好几次考验,我都处在险境,差点丢了小命。

春去秋来,我很快便迎来了我人生中也是很多人人生中必须经历的一关,高考。

不过因为我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洗冤集录》上,成绩一直悬在中等偏上,高考刚刚过一本线。

临到填志愿的时候让人有些尴尬,好的大学差点分,次一点的大学不想去。

爷爷见我犯了难,笑着说我想去哪所大学直接填,剩下的交给他。

一听爷爷的话,我自然有些喜出望外,爷爷的能力,我是知道的。

虽然爷爷让我随便填,但我也没敢填清华北大,毕竟走后门进重点大学,本来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我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填了一所省城的重点大学,虽比不上清华北大,但好歹也是985中的一所。

至于专业,我选了这所大学新开的物联网专业,听说物联网是未来的趋势,估计以后很好找工作。

填下志愿之后不多久,一份烫金的录取通知书便送到了我家老宅。

只是,当我打开录取通知书的信封之后,发现里面除了录取通知书外,竟然还有一样东西,我拿出来仔细一看,差点没吓得扔到地上。

因为,那东西,竟然是一张人的脸皮!

从这张脸皮皮肤的纹理c毛发还有手感来看,绝对是一张真人的脸皮,这张脸皮十分完整,上面没有半点血迹,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余温,仿佛刚从一个人的身上刚剥下来不久。

爷爷也注意到了这张脸皮,却是脸色阴沉如水,匆匆走了过来,拿过了脸皮。

“铁面阎罗!”

爷爷盯着脸皮,呢喃着一句话,尽管爷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能听得十分清楚。

“德子,待在家里不要出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去。”

爷爷的语气急促而低沉,两只眼睛中不知什么时候充满了血丝。

爷爷的神色,让我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我从来没看到过爷爷这样失态的样子。

“爷爷,铁面阎罗是谁,你为什么让我待在家里?”我忙问道。

爷爷看了我一眼,那充满血丝的眼睛中,竟然充满了不舍和诀别,甚至,还有深深的恐惧。

“德子,别怪我。”

说完,爷爷一挥手,一股异香传来。

闻到这股香味,我想起这是《洗冤集录阴本》中所记载的酔虎香,是一种瞬间能将一头老虎麻翻的麻药。

“爷爷!”

我的意识迅速模糊下去,我最后的视线,只看到了爷爷的背影。

等我醒过来,已不知是什么时候,酔虎香残留在我身体里的药效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了。

爷爷!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我连忙爬了起来,冲出门去,只是除了满目的夜色外,哪里还有爷爷的身影。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时的情绪,一股深深的担忧,充斥我的心间。

爷爷最后的那种眼神,让人不安。

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爷爷。

爷爷不知走了多久,想要找到爷爷,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封被动过手脚的录取通知书信封。

我来到放录取通知书的桌子旁,录取通知书和信封,依旧静静的躺在桌子上,那张脸皮已经消失,看来是爷爷将它带走了。

我拿起录取通知书信封,在灯光下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个牛皮纸袋,上面除了几行字,便只有一个邮戳,上面并没有任何特殊的痕迹。

我朝着信封上闻了闻,除了牛皮纸特有的味道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猪腥味,这猪腥味很浅,仿佛来自牛皮纸袋里面。

我又打开牛皮纸袋仔细闻了一下里面,发现里面的猪腥味比外面浓一点。

录取通知书信封,怎么会有猪腥味?

忽然,我想到了一点,当我拿到那张脸皮的时候,似乎也有淡淡的猪腥味,只是当时我被爷爷的神色所震慑到了,却是没有注意到,还以为这是人皮的腥气。

那张人脸的主人,肯定常时间待在猪腥味很浓厚的地方,这么说的话,只有三种情况,人脸的主人是卖猪肉的或是养猪场亦或是屠宰场的人。

第一次接触那张脸皮,上面还残留余温,很显然才剥下来不久,这张脸皮被剥下来的地方,应该在我们村子几里路的范围内。

我心中一振,因为在我们村西南面一条小河的下游,就有一个养猪场。

那张人脸,一定来自那个养猪场。

想到这一点,我匆匆跑出门,向着那个方向而去。

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很亮,圆月有些微微泛红,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厚。

不到半个小时,我就赶到了养猪场。

养猪场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幢小木屋中有些光亮,猪舍中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得骚动起来。

我冲进养猪场,刚进入那幢有光的小木屋,就看到木屋内,一个被剥了脸皮的男人,双手反绑着跪在地上。

那个男人没有死去,看到我进来,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发出呜呜呜的的声音,说不出的恐怖。

男人的身前,用血液写着两行字。

“铁面辨凶,罚跪阎罗。三更一到,飞魂散魄。”

屋内的场面诡异而又血腥,爷爷并不在这幢木屋里面,面对那个男人的求救,我也只能等到先找到爷爷再说。

“等我找到我爷爷,再来救你。”

说完,我走出了木屋,开始在养猪场寻找起来。

最后,我在一间空着的猪舍找到了爷爷。

此时的爷爷,躺在猪舍中,一动不动。

我大喊了一声爷爷,冲进了猪舍,探了一下鼻息,发现爷爷还有呼吸。

我紧张的喊了几声,爷爷咳了几声,眼皮颤抖的微微睁开。

一看是我,爷爷的眼睛睁得老大,尽管爷爷此时很是虚弱,但他却用一种急促而又惊恐的语气喊了起来。

“德子,你你怎么来了?快快跑!”

“爷爷,要跑我们一起跑,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我哽咽道。

爷爷无奈的叹气摇头,刚才那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五脏六腑已经衰竭,来来不及了。德子,答应我一件事。”爷爷虚弱道。

爷爷的话,让我悲痛欲绝,我知道,爷爷从来不说谎。

“爷爷,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哭道。

“如果你能活下去,就把那两本古书烧了,从此别当仵作,也别去查案,以后遇到铁面阎罗这四个字,也一定要躲得躲得远远的。”

爷爷的声音越发虚弱了,最后一个字说完,爷爷的精神彻底萎靡,可他依然不愿意闭眼,似乎在等我的答复。

我哭着点了点头,爷爷欣慰的笑了笑,头也渐渐垂了下去,慢慢咽气。

就在这时,一阵干涩的掌声在我背后不远处响起,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悠悠飘来。

“不愧是马如龙的孙子,竟然能找到这里。”

一阵寒意,从我背后直入脑际,我有些惊惧,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背后的,我竟然没有听见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