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时间似乎变得漫长,病房外传来慌乱声,但林空鹿都已经听不见,只紧紧攥着手。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终于渐渐散去,林空鹿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一分,但他很快就发现,鬼影消失了……

傅谨辞不在,夏钰诚也不在。

他心中一慌,刚松开的手又攥紧,掌心一阵刺痛。

偏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几名衣着奇怪的男女匆匆闯进,正是之前出现在盘鹤山的几位玄学界之人。

他们中有的穿道袍,有的穿僧袍,有的西装革履,也有只穿t恤、牛仔,趿拉着拖鞋的,但无一例外,都神色凝重,一进门就四处巡视。

房间内的鬼气已经散得差不多,几人寻找无果后,很快将视线落在林空鹿和……不知何时昏迷的管家身上。

几人中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她率先走到病床前,笑容很甜地问:“小弟弟,刚才病房内是不是有非自然的东西出现?比如……阿飘?你看见它去哪了吗?”

林空鹿此时哪有心情应付,抿了抿唇,答非所问道:“我应该比你年龄大。”

“啊?”小姑娘尴尬一秒,忙改口:“那小哥哥,你看见鬼了吗?”

林空鹿摇头,冷静道:“没有。”

站在门口的几人听了这话,同时皱眉,趿拉拖鞋的胖子直接道:“小兄弟,你身上鬼气这么重,刚才那鬼闹出的动静又大,你说你没看见,该不会是认识那鬼,故意包庇?或者……你就是那鬼?”

胖子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甚至摸着下巴想,就凭刚才那鬼气的浓郁程度,起码得是千年厉鬼才能有。这小兄弟长这么漂亮,说不准是只千年艳鬼呢?不然哪有男的长这么好看的……

但他话刚说完,就被身后的道士敲了下头,严肃反驳:“别胡说,是人是鬼都认不出,你不如回山里再修几年,不过……”

道士将视线又落在林空鹿身上,沉吟道:“小兄弟一身鬼气,应该是与那鬼密切接触过,我看小兄弟有些眼熟,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今天被绑架到盘鹤山的林先生?”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当时瞥见一眼,就是他。”旁边穿西装的壮汉忽然粗声道,“当时盘鹤山也出现浓重鬼气,两次他都在场,要是跟那鬼没关系,可就真邪门了。要我说,他就是故意隐瞒,不如直接带回去问……”

话没说完,病房内忽然凭空响起一声轻嗤,带着几分冷意。

玄学界的几人神情一紧,立刻摆出防备姿态。

林空鹿却眼睛微亮,紧攥的手稍稍松懈。

是爱人,刚才那声音是爱人。

他惊喜得指尖微微发颤。

下一秒,熟悉的鬼影果然渐渐显现,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挡在林空鹿和那几人之间,姿态闲适,神情却冷厉。

“你刚才说,要把谁带回去审问?”鬼影缓缓抬眸,看向西装男,眼神像淬着寒冰。

林空鹿微怔,这阴郁冰冷的气质,是傅谨辞?

但好像实力更强,他现在气势内敛,不需要再散发黑色鬼气,强大的威压就令人无法忽视,头皮发麻。

林空鹿的感受还不明显,站在门口的那几人已经神色紧绷,额角不断滑落冷汗。

刚才说话的西装男此刻更是两股战战,眼中满是惊骇。这么强大的气场,还只是敛而不发的状态,真正实力起码得是鬼王级别?

自玄学界兴起,作恶的鬼不是被抓,就是被超度,这些年哪还有修为超过百年的恶鬼出没?结果现在一出就出个鬼王,真特么是活久见。

西装男冷汗涔涔,知道这次碰上硬茬了,忙拿出用红绳和古铜钱制成的金钱剑,咬牙道:“大家一起上。”

说话间,他手中的金钱剑飞起,铜钱在红绳的牵连下三开成阵,金光耀眼,压向傅谨辞。

见他已经出手,其他几人也不再犹豫,道士撒出符纸,和尚掷出佛珠,就连那个小姑娘也双周结印,不断打出灵气攻击。

然而傅谨辞冷笑一声,身后忽然浮现鬼气形成的巨大虚影,如恶鬼般猛攻上前。瞬间,铜钱掉落一地,佛珠断开散落,符纸也被撕碎,门口那几人更像遭受猛烈撞击,身体重重摔向走廊对面的墙上,西装男当场呕出一口血。

而傅谨辞仍坐在椅子上,期间纹丝不动。

林空鹿“嘶”一声倒吸凉气,傅谨辞这时忽然转身,微凉的手覆在他眼睛上,遮住视线,声音温柔:“别看,小鹿。”

林空鹿微正,这语气……是夏钰诚?

对方此时的语气跟夏钰诚确实很像,顿了顿,又轻声道:“抱歉,有点没控制住力道,不该让他在你面前流血的。”

林空鹿:“……”

用温柔的语气说残酷的话,有二合一的味道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带入怀中,接着后脑勺被按住,只能将脸埋在对方带着凉意的胸口。

对方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残酷的一面,将他按入怀中后,神情骤冷,鬼气忽然扼住那几人的脖颈,将他们拎起按在墙上,且骨气越收越紧。

林空鹿虽看不见,但能听见痛苦的挣扎和呻-吟。

融合后的爱人有点不对劲,他咬咬牙,忽然紧紧抱住对方,声音微颤道:“住、住手。”

“住手!”

与此同时,走廊上也传来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好像是扶阳子。接着几张用朱砂绘制的金色符纸飞出,迅速贴在鬼气上,使被扼住脖颈的几人不至于真被掐死。

傅谨辞神色不渝,但还是听林空鹿的话,收回鬼气。

林空鹿从他怀中抬起头,看向走廊,见来者果然是扶阳子。

扶阳子虽然头发、胡须皆白,看着年纪不轻,身体却十分健朗。他快步走到被放开后就靠墙瘫坐着喘-息的几人身前,挡住他们的身影,无奈叹息:“傅先生,不知这几位小朋友哪里得罪了你,竟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傅谨辞皱眉,得罪倒也算不上,只是……融合后,实力骤增,戾气好像也变得特别重,只有抱着老婆时,感觉才好些。

想到这,他忍不住将林空鹿又抱紧些,甚至用脸颊轻蹭对方的。

林空鹿:“……”现在是抱抱贴贴的时候?

扶阳子擅长掐算、观气,明显看出他周身戾气忽然少了些,微讶的同时,也暗松一口气。这位林先生果然能制住傅先生,看来之前赌对了。

他不觉露出和蔼笑意,让出身后几人,继续道:“这几位是安全部门玄学组的成员,负责处理各种灵异事件,这次来a市主要是追查几个被驱逐出协会的行业败类,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才会跟傅先生对上,要是他们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老道我先替他们道歉,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林先生你看呢?”

他说到最后,没问傅谨辞,反而问林空鹿,显然是觉得对方更好说话些。

林空鹿有些惊讶,而那几位刚刚差点丢性命的玄学组成员听了他的话,更震惊得无以复加。

“老、老前辈,您看清楚,这可是厉鬼,不知害过多少人才会有这么重的鬼气,您怎么还跟他道歉?”不该立刻捉了他

同为道士的魏道长率先开口,旁边的和尚也“阿弥陀佛”一句,表示应该超度。

扶阳子笑容依旧和善,说:“你们误会了,老道跟这位傅先生也算认识,据我所知,他没害过人。”

玄学组的人听完一愣,西装男有些不理解,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么重的鬼气。”

扶阳子摇头,叹道:“此事复杂,说来话长,你们先去处理盘鹤山那几人,傅先生这边……不如让老道来商量。”

扶阳子是玄学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玄学协会的荣誉会长,见他竟对这只鬼这么客气,西装男等人都惊疑不定。

之前跟林空鹿打招呼的小姑娘看看双方,忽然笑眯眯道:“既然老前辈都说了,那这里就交给您啦,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她拉起几人就要开溜。

“等等。”傅谨辞这时忽然开口。

刚要走的几人身影一僵,傅谨辞掀起眼皮,漆黑的眸中似有黑雾飘散,让与他对视的人,不自觉生出一股寒意。

“傅维声在你们那?”他淡声问,语气不疾不徐。

西装男等人却莫名感到一阵压力,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道:“是、是的,他跟几个行业败类合谋杀人,属于玄学案件,已经移交我们处理。”

“哦。”傅谨辞此刻仍抱着林空鹿,忍不住捏捏对方的手指,漫不经心道:“审完把他交给我。”

西装男和魏道长听了顿时一阵不快,他们玄学界清除败类,什么时候还要听一只鬼的话了?

扶阳子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继续和善道:“这事可以商量,甚至老道还可以帮傅先生重新修炼出身体,毕竟……我看傅先生好像很想和林先生再续前缘,但人鬼殊途,人长期和鬼接触,对身体毕竟不好。”

傅谨辞动作一僵,捏林空鹿手指的手也下意识用力一分。

“嘶。”林空鹿疼得想咬他。

他后知觉地发现,忙松开手,又在细白的指尖轻轻揉揉,甚至恨不得含进嘴里。但想到鬼气对人体不好,僵硬片刻后又放弃。

“条件。”他抬眸看向扶阳子。

话说到这个地步,扶阳子也就不绕弯了,这次直明来意:“老道是想大家日后都能和平相处,傅先生不跟玄学界为难,玄学界也不为难傅先生,另外如果有鬼作恶,玄学界人捉鬼,也希望傅先生能不干涉。”

傅谨辞轻嗤:“想太多。”

只要不捉到他头上,其他鬼如何,干他何事?

“主要是打打杀杀的不好,就算做不成朋友,也别做敌人,林先生你看是不是?”扶阳子笑眯眯道。

林空鹿忽然被cue,忙点头赞同:“道长说得对。”

说完他心中却疑惑,不对劲,扶阳子好像有些忌惮傅谨辞?

傅谨辞和扶阳子达成口头协议后,扶阳子很快道别,在离开前,他忽然转头,深深看了林空鹿一眼,眼神饱含期许和感谢,还有沉甸甸的希望,仿佛他是什么救世主。

林空鹿更莫名了,直到手指被轻轻捏了一下,耳边传来略带酸意的话——

“还看?都走远了。”

林空鹿顿时黑线,扶阳子道长都九十九了,这也值得酸?不过……

他迟疑问:“你是谨辞。”

傅谨辞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鹿更喜欢傅谨辞吗?”他轻声问,语气也温柔许多。

林空鹿:“……”

他想了想,又犹豫问:“夏钰诚。”

对方揉揉额角,无奈道:“我觉得都是,但可能也都不是。”

“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林空鹿紧张问。

傅谨辞,或者说是夏钰诚,微蹙眉道:“我也说不清,我现在有傅谨辞的记忆,也有夏钰诚被分出去后的记忆,我感觉都是。”

林空鹿愣了愣,难怪两个人格的性格都在,这不就是回到分裂前的状态了?

“那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他试探问,“傅谨辞,还是夏钰诚?”

对方顿时纠结起来,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不高兴,半晌后苦闷道:“感觉无论叫哪个名字,心里都有点不得劲。”

仔细想了一会儿,他忽然眼中微亮,说:“叫傅林夏吧。”

“嗯?”林空鹿疑惑,傅林夏不是夏钰诚的名字。

对方忽然抱紧抱他,一起滚到病床上,又将他拢在怀中,轻声道:“高中那次绑架中,你问我叫什么,我没告诉你真名,骗你说自己叫傅林夏。”

林空鹿:啊,难怪刚听陈伯提起这个名字时,莫名觉听起来耳熟……不对,陈伯还在地上晕着。

他忙坐起身,傅谨辞却把他又拽回怀中,不高兴到:“我还没说完。”

林空鹿:“不是,是管唔——”

“不,先听我说。”傅谨辞捂住他的嘴,翻身压下,目光深情道:“那时我刚人格分裂,告诉你的那个名字不是乱编的,是终于有机会跟你近距离接触,哪怕是被绑架,也觉得高兴……”

林空鹿:“唔唔……”管家。

“我记得当时是夏天,分裂后,两个人格都觉得自己是新诞生的,所以都给自己取新名字,于是取我们的姓加当时的季节做名字,就是傅林夏。但两个人格想到一处了,取的名字完全相同,后来还为此争起来……”

说到这,傅谨辞自己也忍不住笑,笑完见林空鹿仍睁大眼睛“唔唔”,以为他想对此说些什么,忙松开手,问:“想说什么?”

林空鹿喘了口气,迟疑道:“我是想说……陈伯还在地上晕着。”

傅谨辞笑意僵住:“……”小没良心,你就不会感动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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