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看见马车时,有一丝惊讶。

这豪华程度快赶上他在上个世界坐的悬浮车了,甚至悬浮车里的一些装饰可能还没马车里的这些精贵。

但作为一个刚知道自己可能三条腿都要不行了的小皇帝,他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表情阴沉沉的。

走到马车前,他连腿都不想抬,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赵镜辞,在情蛊的影响下,眼中才流露出几分飞扬神采。

“赵卿,”小皇帝清了清喉咙,压下心中的欢喜,矜持命令道:“朕腿疼,你来扶朕上车。”

赵镜辞神色冷漠,觉得小皇帝跟前世一样,大约是又犯疯病了。

他是想成全对方来着,但还是下意识没理会,直接吩咐旁边人道:“去扶一下。”

小皇帝的脸色瞬间就阴冷了,他知道赵镜辞不喜欢他,但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他这个皇帝的面子。

他恨恨拂开被赵镜辞命令来扶的他士兵,朝着赵镜辞的方向说了个“滚”字。他看似在向士兵发火,但其实是故意说给赵镜辞听,他要让对方知道,他生气了,非常生气的那种。

他自己踩着脚蹬上马车,但屏蔽了疼痛的腿有些无力,他爬上马车时磕了一下,膝盖刚好磕在木椽处。他感受不到疼,但疼痛刺激神经,让他还是红了眼眶。

大太监孙得钱见状,忙上前小心扶着道:“陛下您没事吧?慢着点……”

小皇帝也没给他好脸色,又恨恨拂开,说了个“滚”字。

赵镜辞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这时,昨天在厢房外监视小皇帝的暗卫上前,附耳低声道:“陛下的腿好像确实落了病根,太医说会时不时犯疼。”

居然真是腿疼?

赵镜辞静默了,片刻后却说:“不用管。”

林空鹿进了马车后,便闭目养神,平复刚才的情绪。

0687:“还好吗?需不需要再多屏蔽些情蛊的影响。”

“不用。”林空鹿摇头,说:“这样就刚好,看不见他,不去想他时,影响其实没那么大。”

0687没说话,芯中却想:这只是初期,以后情感会越来越强烈,见不到也会时时刻刻控制不住地去想。

赵镜辞虽对属下说不用管小皇帝,但中途小皇帝几次“矫情”,嫌马车太颠,要求放慢速度时,他也没说什么。

于是,豪华马车的弊端很快显现了。

前两天,队伍还能勉强在计划时间内抵达驿站。第三天,因为下了场雨,道路泥泞,小皇帝腿又疼得厉害,天擦黑时,他们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四五个时辰的路程。

赵镜辞下令原地驻扎休息,等天亮雨停再赶路。

小皇帝不需要去帐篷里,他的马车就十分豪华,挡雨挡风还宽敞,又有暖炉,呆在车厢里温暖又惬意。

但他最近在情蛊的影响下,视线一刻都不愿离开赵镜辞。

赵镜辞带领亲兵一起冒雨扎帐篷时,他掀起车帘,边吃干果,边悠哉悠哉地欣赏。

赵镜辞在雨布下生火,烤冷干粮吃时,他又趴在车窗边,一边喝孙得钱小心翼翼喂给他的暖呼呼热汤,一边继续欣赏。

赵镜辞仿佛没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视线,一直旁若无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小皇帝怎么会放过他?

汤喝到一半,林空鹿忽然抿唇笑了笑,对孙得钱道:“赵卿一路辛苦,去,把剩下的汤送给他。”

孙得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皇帝将吃剩的饭赐给臣子,那是莫大的荣幸。

但赵镜辞瞬间明白小皇帝的意思,汤是对方喝过的,他再喝,岂不就是……

他抬眸看向小皇帝,果见对方眼中流露出期盼。

似是他迟迟不接的缘故,对方脸上的笑渐渐又敛去,转为阴沉。这又是不高兴了,根据他经验,小皇帝一不高兴,就会折腾人。

他倒是无所谓,可以不理,但赶了数天路,已经精疲力尽的士兵们却没办法不理。

赵镜辞无声冷笑,随了小皇帝的意,端起汤碗,一口饮尽。

见他喝了,小皇帝的神情立刻多云转晴,脸颊甚至还漫上一层红云,清了清喉咙,又道:“赵卿,朕看你衣服都快湿透了,要不到车上来暖暖?”

小皇帝果然最擅长得寸进尺。

赵镜辞懒得惯他,直接将汤碗递还给孙得钱,眼皮都没掀一下,道:“陛下龙体金贵,臣就不打搅了。”

小皇帝一听,脸色果然又沉下来,但他这次没折腾身边人,而是冷着脸,阴郁道:“是吗?但朕最近晚上睡得不安,你来给朕守夜。”

这就是命令了。

众人闻言,都心照不宣,默默低头做自己的事。

出发这些天,他们或多或少都能察觉,陛下性情有些阴晴不定,常跟摄政王对着干,但并不是讨厌摄政王,而是……似乎想引起对方注意。

至于摄政王,好像不太把陛下放在眼里,但好像又不是。有时给大棒,有时给甜枣,不知在想什么。

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他们底下的人都不敢掺和。也就只有孙得钱,觉得皇帝是因为腿疼才情绪暴躁,忙又上前安抚。

小皇帝平时还能听他两句劝,但这次不知为何,意外地坚持。赵镜辞不动,他就一直阴沉沉地盯着对方。

赵镜辞对上小皇帝的眼睛,对峙片刻后,忽然无声笑了,说:“臣遵命。”

只是,他笑意不达眼底,神情甚至有些冷。

孙得钱看着心中发慌,又想起林三之前的汇报,生怕他上车后会对小皇帝不利,忙又劝:“陛下,您要是睡得不安心,老奴给您守夜。”

小皇帝见赵镜辞答应,立刻就忘了之前的不快,心中只剩欣喜和期待,对孙得钱道:“你不行。”

孙得钱愣了,他不行?他哪不行?他既能给陛下递水,又能给陛下按腿,怎么看都比摄政王那种没伺候过人的适合守夜。

孙得钱心中有些酸,颇有种赵镜辞抢了他的活,他以后就不能再伺候陛下,没什么用处了的悲凉感。

但他很快又想到正事,忙招手叫来伪装成侍卫的林三,叮嘱道:“等会儿摄政王上车后,你就在外面守着,一旦里面有任何动静,记得立刻出手保护陛下。”

林三领命。

赵镜辞上车后察觉外面有人,冷笑了声。

小皇帝满心满眼都是即将与心上人共处的喜悦,并未察觉他情绪有哪里不妥。

车厢内空间很大,小皇帝抱着被褥往边上挪挪,期盼问:“赵卿,你要不要睡这边?”

赵镜辞看向空出的位置,眉心微皱,这要是躺下去,跟和小皇帝同榻而眠有什么区别?

“不必,臣是来守夜的,坐在榻下就行。”他面无表情道。

小皇帝“哦”了一声,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把话说得太狠,但他又控制不住脾气,唉。

他只好盖着被褥躺下,再想办法找对方聊天,拉近关系。

“赵卿,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

“你喜欢什么颜色?”

“你……”

“陛下到底想问什么?”赵镜辞睁开眼,眸底幽深。

小皇帝抿了抿唇,忽然坐起身,靠近了些,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赵镜辞很快又闭上眼,没回答他。

“朕有。”小皇帝自顾自道,想了一会儿,忽然又说:“朕腿疼,睡不着,你能给朕唱支曲吗?”

“不会。”赵镜辞有些不耐。

从他上车开始,小皇帝就一直在这叭叭叭,没停过嘴,实在看不出哪里像腿疼。

“那朕唱给你听吧。”小皇帝竟一点都不介意,似乎能和他靠近,就非常满足。

他轻声哼起了歌谣,少年的嗓音清润干净,带着一丝空灵,仿佛能洗去人心底的戾气。

赵镜辞的心渐渐平静了,在小皇帝哼完曲调时,竟闷声问:“这是什么曲子?”

小皇帝小声说:“表白。”

赵镜辞顿时又不说话了。

见他似乎喜欢,小皇帝又哼了起来。

赵镜辞闭上眼,渐渐地,思绪竟开始飘远。曲调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是梦吗?

小皇帝哼完,偏过头去看他,就见他呼吸规律平稳,似乎已经睡着。

车厢内很安静,暖炉的微光营造出温馨的暧昧。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小皇帝心跳又加速起来。

他忍不住掀开被褥,小心翼翼爬过去,凝视对方线条冷硬的侧脸,眼中尽是痴迷和爱恋。他似乎再难压抑心中炽烈的情感,忍不住靠近些,再靠近些,然后缓缓低下头,吻上对方凉薄的唇。

像猫吃到了惦记许久的鱼,他终于心满意足,但又依依不舍,将要撤开时又忍不住轻舔一下,像是要咂摸味道,像个小痴汉。

赵镜辞就在这时睁开眼,幽深的眼神正对上小皇帝做贼心虚般的视线。

小皇帝僵住了,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瞪大眼睛,就这么和他维持着唇贴唇的姿势。

赵镜辞眸色深沉,忽然翻身将小皇帝按倒在榻上,同时也拉开距离。

“陛下在做什么?”他俯身低声问,目光凝视少年惊慌的脸,语气听不出喜怒。

小皇帝心跳如擂鼓,结结巴巴:“亲、亲你。”

赵镜辞将手按在他心脏位置,掌心炽热,使得他心跳更快了。

“陛下想跟臣在一起?”赵镜辞压低几分距离,问着大逆不道的话,声音却意外冷静。

小皇帝痴迷看着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赵镜辞笑了,漫不经心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跟我在一起后,你只能白天当皇帝,晚上……”

“真的吗?”小皇帝眼中迸发出光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反客为主,翻身压到他身上,惊喜问。

赵镜辞愣了一下,推开他道:“我话还没说完。”

“哦,你说。”小皇帝不发疯时,乖乖巧巧,十分听话。

赵镜辞一时语塞,竟有些说不出那句“晚上当男宠”。

算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他又不是真打算真跟小皇帝有什么,不过是想让对方提早做出前世那些荒唐事罢了。

等回宫,他就主张给小皇帝过继个子嗣。等太子长大,小皇帝又荒唐不着调,差不多也就可以被废了。

想到这,赵镜辞又摇头,说:“没什么。”

他没话说,小皇帝却有话要说,忍不住挨他近些,说:“那既然,朕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你就是朕的妻子,朕现在腿有些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