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冀县,大商会在此地置办的最大的一座宅邸中,几个掌柜的正在跟陈五斤汇报最近的收支。

“吴琼那批货现在就到了?”陈五斤翻着一本账目,指着上面的一条记录说道,“居然比之前预计的日期早了二十天,怎么会早这么多?”

“这不是海王大擂台赛已经快开始了嘛,虎冀县的酒楼饭馆里,这些新鲜东西已经是供不应求了,他早二十天回来,一次交易抵得上过往一年奔波了。”白胡子老掌柜的解释了几句,到底是个老成持重的,早就预料到陈五斤会询问,道,“我也仔细问过他们,他们说是走了鱼头三岛附近的那条航线,抄了近道。”

“鱼头三岛?”陈五斤皱起眉来,道,“我知道他惯会行险,这回真是不要命了。”

所谓的鱼头三岛,是南海中的岛屿,本来也是个做生意的好去处,可是七八年前,那里出了一伙盗匪,日渐壮大,到三年前的时候,据说已经聚拢了过万的匪徒,船只上千,不但四处劫掠过往的商船,甚至还敢侵袭南海沿岸。

朝廷派水军围剿了好几次,居然至今没能把鱼头三岛打下来,虽然让他们损失、流散了数千人,却反而使其名声更大,那伙海盗的大头领安无声,更是隐约被称作海盗之王了。

吴琼不过是个普通生意人,敢走鱼头岛附近,确实是可以说要钱不要命了。

“他也没那么莽撞。”老掌柜的说道,“他是先探听到一些消息,说是鱼头三岛,从一个多月前,就大幅度的收缩了力量,盗匪全都窝在岛上,巡航的船少了很多,甚至没有如期跑到其他岛上去收钱。所以他才敢试探着走了一回,还真就给他全须全尾的过来了。”

“哦?”陈五斤想了想,道,“安无声可不像是这种会收敛的人,你去跟水军的刘将军说一声,防着他们要搞什么大事。”

老掌柜点头。

陈五斤也就只是这么一说,他不是军方的人,没有精力放在这些东西上。他现在大半的心思都放在海王大擂台赛上,虽然自己腿残了,参与不了,但是半生的心愿,他总要亲自见证这一场盛事,直至完美的落幕。

而大擂台赛的场地那里暗礁遍布,根本无法登陆,没有好处反而九死一生的事情,海盗是不可能去做的。也不必多虑。

“青花要的那件东西怎么样了?”陈五斤问起另一件事。

“已经弄好了,从变异的牛和海里的大鱼身上取的材料,确实要比之前所用的更强韧,但是……”老掌柜的不无忧虑道,“那东西太强韧了,我当时看见,十个大小伙子站在两端,费尽力气只不过让那东西延长了一寸,小马到时候用起来,会不会反而受了限制呢?”

“青花自有分寸。”陈五斤拿起旁边盘子里一颗没有半点缝隙的栗子,就像剥桔子一样把壳剥掉,道,“他一定能成。”

………………

同一个晚上,展陆来到了虎冀县最有名的一户人家——周家。

周家,是上上代海皇的后人,他们家族中这一代最强的大拳师周立生,曾经也在京城摆下百日大擂台,坚持到第六十天的时候,才在连战七个大拳师之后力竭昏迷,算是名声仅次于海王的那一列人,同样也早早地过了考较,成为这次海王大擂台赛的参赛者之一。

不过,周家之所以出名,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家那个老祖宗的尸体。

那个上上代,也就是第九代海皇,死了已有一百五十年,尸体不但没有腐烂,据说还皮肤光滑,五官端方,宛如活人,夏日里,不需要做任何防护,蚊虫也不敢靠近。

那具尸体被称为金身,直接被供奉在祠堂里,供周家后人逢年过节的时候参拜,一些朝中大员、千金一掷的豪商、誉满文坛的大才子,也曾经得到参拜的机会。

而展陆,其实与周立生是结义兄弟。

他到了周家,说有要事商量,周立生立刻屏退左右。

展陆定了定神,道:“大哥,我今天又看见了一个能用隔空劲的人,也是参赛者。”

“什么?”周立生年过四十,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本来十分文雅,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把抓碎了手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浇在手上,一大团热气升起,他浑然不觉,追问道,“是谁?!”

“你别急,我打听过了,那是东海长罗侯世子,跟岳海王一起来的,一个月前,他绝对不在虎冀县……”展陆话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嘴唇,道,“更不会是偷走了金身的人。”

除了周家的人和当时在他家做客的展陆之外,没有人知道,早在一个多月前,第九代海皇的金身就失窃了。

金身传的再神,本质上也就是一具尸体,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周家的人实在是想不通,什么样的人会专门来偷这样的东西。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当时展陆和周立生跟那个贼交手,那个贼人居然使出了一种可以隔着好几丈击碎金钱镖,轰裂墙壁的无形力量。

古往今来的武术家,都说明了一件事,物质是力量的载体,就算是那些顶尖武人所谓“凌空打一寸”的绝技。本质上也是用毛孔中的汗水混杂着劲力弹射杀人,而且超过半尺就不足以造成致命打击了。

那个贼人当时使出的手段,虽然未必比大拳师的拳头杀伤力更大,但简直颠覆了周立生和展陆前半生的常识。

周立生强自镇定,扯了一块布擦手,道:“你确定是那种隔空劲力?”

“不会错的。有人觉得他是用了看不清的暗器,但我是暗器行家,可以肯定他是空手。”展陆说着,苦笑一声,“其实如果不是之前亲身经历过一次,就算今天看见那个人的手段,我估计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眼花。”

“这种功夫不可能是一两个人就能摸索出来的,必定有长远的传承,他们两个很可能有什么关系,那个长罗侯世子是个重大的线索。”周立生道。

展陆连忙劝阻:“他身份不一般,本身功夫也高,还跟那岳海王关系甚好,你可不要冲动。”

“我自然明白。”

周立生转头看着墙边木架上放着的那一根银晃晃的棍子,道,“他既然也是参赛者,过几天总会碰到。”

“一切,就等大擂台赛再说。”

………………

炊烟喧嚣,几度起伏,数日光阴,弹指而过。

在大齐安远十二年最热的一天。

海王大擂台赛,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