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域独自在屋内坐了片刻,忽然起身大步踏出了殿外。

莫青正在门外候着,见到朱域出来,忙上前问道:“殿下?”

“你先回西北好生看护着,切莫走漏了风声,过几日,本王亲自去一趟雨空谷。”

“可是眼下皇后这边……”莫青有些犹豫。最近皇后得了楚州后,行事越来越狠辣,暗卫营大部分又被派去了西北,汴梁只余几位高手和王爷坐镇,可王爷竟然决定去雨空谷冒险,那雨空谷是否真的存在尚未可知,且路途遥远,耗费时间极长,如果皇后此时出击,恐怕……

坠崖之后,王爷行事越来越剑走偏锋,不考虑后果,他这个做手下的,每次都看得心惊胆战。主子日夜筹谋,方才到了如今的地位,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若是不小心走错一步,那就是粉身碎骨,再无胜算。

朱域睨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莫青,戏谑道:“你这么有主意,要不我这睿王爷给你当?”

“属下不敢!请殿下责罚!”莫青被吓破了胆,连忙利落地跪下请罪。

朱域连看都不看他,快步走出了正殿,夜风袭来,他玄黑色的背影便显得有些孤单,黑沉沉的夜色中,只有他一人独自前行。

莫青叹了口气,不敢再置喙任何,只能在心里默默回忆,他从未见主子对任何人迁就,甚至主子对自己也是极为残忍狠心的。可最近这段时间,他却对南宫小主处处爱护,眼下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能够让小主不再失去至亲。

殿下可真是对小主呵护至极致了!

那边朱域独自夜行,片刻后又来到了书房,徐如意还未离去,仍在书房等他。

方才他听暗卫来报,正殿中忽然有异动,他放心不下,撇下徐如意和正在商议的要事便离开了。

徐如意见朱域归来,摁下心中的哀怨,迎上去关心道:“殿下此去,事情解决了吗?”

她又仔细看了看朱域的神色,仍旧看不出任何情绪,连忙又补充了句,“如意方才在书房静坐,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说。”朱域眉宇间浮上烦躁。

“皇后娘娘近日频繁联络徐氏宗族内的各个长老,意欲拉拢,除了爹爹与伯伯两派仍旧不为所动外,其他旁支态度似乎都有些松动。他们松动,不正是瞧见殿下被夺楚州后萎靡不振?这些就会见风使舵的愚蠢之人,瞧不透殿下的潜伏之策也就罢了,竟然妄图勾结皇后娘娘。娘娘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就算旁支暂且归顺皇后得了庇护,可日后仍旧是徐府直系的天下,旁支想要有任何露头机会,肯定会被敲打得毫无脾气。”说到此处,徐如意抬眸瞧了瞧朱域的脸色,见他并不排斥,随即继续说道:“不若殿下在五日的大婚之时,借机展露些锋芒,也好暗中敲打了一下不安分的徐府旁支叔伯们,到时再对爹爹和伯伯多加赞赏……”

她这一计策虽然明面上是为朱域考虑,可也是为自己打算,方才朱域已暗示她切莫动正殿的那位,她已经心内接受,要想凭着自己的姿色得朱域的青眼争宠恐怕是不行了。若睿王能够在大婚那日对自己极尽宠爱,并且能给予爹爹和伯伯一些好处,就能暗示其他人,睿王并非一蹶不振,而是只待良机崛起罢了。

没有了受宠的可能,甚至朱域连碰都不会碰自己一下,放弃了用姿色、子嗣巩固地位的法子,那倒不如好好抓住侧王妃的身份,先对外召示自己在睿王殿下心中的地位,如此一来,往后她在睿王府以及旁支的地位,也算是彻底立住了。

睿王虽然对情爱之事吝啬,可对于维护侧妃的面子却还是大方的。

正当徐如意觉得自己的献计万无一失时,朱域却断然驳回了她的提议:“若已有不忠的心思,本王即使能暂时给予好处又能如何?一旦不忠便成弃子,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徐如意心里一惊,劝道:“可如今能与皇后娘娘接近与抗衡的,只有旁支了。光凭爹爹与伯伯的力量,可能无法与之抗衡。若其他叔伯也倒戈皇后娘娘,恐怕……”

“你是怕本王无人拥护,处处受人掣肘,要落于下风?”朱域忽然抬眸看她,至看得她心里发毛,身上鸡皮疙瘩一寸一寸地冒了出来。

“如意不敢。”

“回吧。”朱域并不打算向她解释,他捏了捏眉心,起身便进了内室。

徐如意惊惧不已,只好快速地离开了王府。

内室中的暗格内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朱域启动机关,暗格便应声而开,他小心翼翼地搬出小盒子又打开,一支通体生润的簪子便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内,在烛光下闪着浅淡的微光。

朱域小心翼翼地拿出簪子,用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的摩挲这润色的玉石,细看一下,那簪子上有一些细微的裂痕,平添了几分缺憾的美感。

朱域静静地描摹着簪子通身的纹路,想象着当初它戴在南宫嘉发间的模样,心内唏嘘了几回,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了锦盒中。

锦盒内铺着上好的丝萝锦缎,最是柔软,许是怕已有裂痕的簪子碰到硬物忽然碎裂,朱域每一次都是轻拿轻放,不敢大意。

朱域坠崖被救,在王府醒来时,便疯了般回崖谷去寻簪子,索性那里人烟罕至,他带着内伤寻找了半天,终于将簪子找回,只是那晚南宫嘉用力掷弃了簪子,簪体遇到坚硬的石块,产生了裂纹。

就如他们二人般,他后知后觉,做下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南宫嘉对他的情早已不复当初,不止是裂纹,恐怕就只剩下恨了。

所以,他必须尽快去雨空谷,寻找世外神医,或许还能挽救二人的关系。

即使雨空谷多野兽出没,危险万分,他还是要尽力一试。

“吧嗒”一声。

朱域手中那支被他摩挲过无数次的簪子,刚一触到锦缎,玉石忽然沿着已有的裂纹碎成了好几块。

朱域手中一抖,又是一怔,一时间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

他怔忡了良久,忽然喃喃自语:“嘉儿……你是不是……不会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