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

“你早过了那种需要拼酒才能谈成事情的阶段了吧,明明别人敬你,你可以躲过的。”

“我下次注意吧。”

彼此之间,又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什么可以摆在台面上光明正大来说的话了。

于是一层沉默跟着一层沉默,宣紫看着墙上的时钟,分针已经走过一格,再等下去就有些乏味了,于是找到理由说要挂机,“要上班了。”

安宴忽然又喊住她,说:“默默昨晚没和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她想了想,“没有。”

除了爸爸的开心论,和长着一身白毛的葡萄之外。

安宴说:“她现在很爱说话,你别嫌她啰嗦。”

“怎么会呢,别这么说。”

……

……

“那我挂了。”

“好。”

***

上班的时候,宣紫总有些恍惚。

宿醉归来,一头乱发的德国佬都发现了她的异样,问她是不是晚上睡得不好。

宣紫摇摇头,“大概有点感冒了,不严重,喝点热水就能好。”

“女士一人孤身在外,一定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总监开始了老生常谈,“昨天晚上那么冷,你穿得实在太单薄。女士不能只顾着漂亮,健康才最重要。送完安先生之后,你是怎么回去的,坐计程车?”

她莞尔:“安先生的司机送的我。”

“哦,理应如此。”他抓抓头发,“你和安先生应该是旧相识吧。”

她一怔,“总监为什么这么问。”

“先是人事那边告诉我的,说一开始本来无意录用你,ceo亲自来打招呼才赶紧要你留下,卖的就是安先生的人情。”他叹气:“你们中国人的旧传统,幸好你的英文确实不错。”

宣紫脸色很僵,“安总给我打的招呼?”

怪不得那天人事主管的态度转变极大。

“嗯,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是要好的朋友。”

宣紫说:“我们是大学同学而已。”

“可昨晚上怎么看起来互不认识……有什么耐人寻味的故事?”

“只是想表现的更专业一点罢了。”

总监一脸我不相信地看着她。

晚上去快餐店值夜的时候,小艾拍了拍宣紫的肩膀,一脸别扭地看着宣紫。

宣紫扭头往遮住餐点的玻璃上照了照,黑眼圈浓重,法令纹极深,笑起来还好,板着脸的时候,两颊的肉坠得在下巴那儿撑出两道线。

果然是不年轻了啊。

心里有点什么事,就会要拿憔悴的脸来示人。

宣紫说:“没事儿,有点感冒了。”

“你这精神状态也有点不对。”小艾抽了条抹布,体贴地说:“算鸟,今晚上你收银,艰难的革命事业就留给我们新一代来做。”

宣紫笑起来,“谢谢你啊,新一代。”

“怎么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

“别冤枉人啊。”

“宣姐,马上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计划啊。”

宣紫眸色一深,“准备去看我妈呢。”

小艾开门出去,说:“从没听你说过你家人呢,你妈在哪呢,远不远啊,不然接到你这边来过年呗。”

宣紫苦涩地笑,我也想啊……

忽然有个熟悉的男声划破店里低矮的乐声,“这么孝顺啊,想怎么去呢,坐火车还是打飞的。”

宣紫认出声音,心想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这种地方也要遇见。

一抬头,吴勇果然就杵在面前,生怕她眼睛长翳看不着他似的,顽劣地冲她挥了挥手。

宣紫僵硬地笑道:“你好。”

吴勇歪着半边身子,一手撑在收银台上,一笑,先扯起半边嘴唇,整个一臭流氓的样子。

“坐火车票忒难买,打飞的怕你钱不够,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小艾满脸狐疑地绕着吴勇走了两遍,吴勇朝她挥了挥手,小姑娘吓得连忙跑到餐厅里的儿童乐园去了。

宣紫白他一眼,说:“先生要点点什么?”

吴勇说:“哎!你这眼睛翻得挺漂亮,再给我翻一次!”

宣紫笑:“这可不能点。”

“你们这店做生意挺死的啊。”吴勇这才将身子站直了,抓起一边花花绿绿的套餐册子,指着第一个图说:“来一客这个a餐。”

“在这儿吃还是打包。”

“在这儿吃啊,还能看美女。”

宣紫又白他一眼,“可以,稍等。”

等备好餐,装上餐盘,宣紫也没问人要钱,“我请你。”

“这敢情好。”吴勇笑眯眯地接过餐盘,搁在收银机之间,不忙走,仍旧和宣紫打嘴炮:“以后我天天来你这儿吃。”

“你不腻就来。”

“放心吧,腻不了,就怕把你吃穷了。”

宣紫拧着眉瞧他,说:“吴勇,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想带我回去协助调查了?”

“哟,还以为不认识了呢,原来还记得我啊。”

正好有客人进来,宣紫将吴勇拨到一边,专心应付下一个人。

吴勇则耐心十足地等着她,等到将人打发了,他按在收银机上说:“别以为我开玩笑,和你说真的呢,你要是想去见你妈妈,我亲自带你过去。”

宣紫摇头,“不必。”

“你千万别以为这是出门见同学,自己坐个车,打个的,随随便便想去见谁就能见谁。第一你压根不知道地址,第二你就是找到了目的地也进不去,第三……第三想到了再告诉你。”

宣紫一咬唇,“你干嘛这么帮我。”

他答得轻松,“谁让你请我吃了晚饭呢。”

“就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

宣紫直直盯住他,“是安宴让你来帮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进入收尾阶段,也许我会一次性全部发出来哦!

☆、chapter 54

chapter 54

宣紫终是接受了吴勇的帮助。

他说得不错,如果没有个人领着通气,她别说见到自己母亲,就是走连出这个城市都够呛。

出发的时间约在农历二十九的晚上,吴勇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后再来接她,连续不断地开大约八个小时的车,最后迎着这一年最后的曙光来到另一个城市。

路上无聊的时候,宣紫又问起那个问题,“是不是安宴让你来帮我的?”

那次吴勇说要回家想想,组织组织语言,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吴勇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出根烟,打火机甩到宣紫怀里,他含着烟说:“给我点上就告诉你。”

宣紫照做,火焰燃起来的时候,他躲了一下,“哎,别烧着我眉毛。”

烟味很快就弥散在整个车厢。

宣紫将头靠在背椅上,很静。

吴勇说:“这件事挺复杂,不仅要在时间的跨度上一分为二的讨论,还要在事件的性质上一分为二的详述。”

“……”宣紫琢磨着还要帮忙点几回烟。

“和你说句大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人托我照顾照顾你。这人你也熟悉,就是安宴的父亲安教授。可我这个老师其实做派古板,你求他办点什么事,他就是废寝忘食也要帮到,要他开口求人这就不容易了,特别是当对象变成你——安宴在这其中做了多少工作我不清楚,但肯定挺丧权辱国,让他不堪回首的。

“安教授那次虽然拜托了我,但我这么个刚正不阿的好警察不可能不依法办事啊,可这件事在我心里扎了根,所以总想着有机会日后能照拂你一点。”

“于是送我去看看我母亲?”

“嗯,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举手之劳罢了。不过,其实我还有点小心思……”

宣紫睨他,懒懒道:“什么啊?”

“就想看看你没有了家庭的庇护之后,怎么生活。”他痞痞地笑起来,车子汇入高速,一片漆黑里,只有车前闪亮的大灯。

宣紫说:“失望了吧,没有哭鼻子,也没有流落街头,挺顽强地生活着。”

吴勇说:“嗯,是有点失望,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哎,英雄在哪呢?”

“我去……”

车子几乎开了一整夜,途中宣紫提议和吴勇轮班,嘴上从来不饶人的吴勇却挺大男人的拒绝了这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