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神色微变,断然道:“不是,你爸爸早已死了,那个伯伯只是陌生人,同咱们不相干。”

梅思华不似以往那样,听到梅夫人说‘爸爸早已死了’这样的话,就不再追问下去,他固执地看着梅夫人,眼里有着受伤。

“妈妈您骗人,明明那个伯伯就是您认识的,我看见您总是画这个伯伯。”梅思华大声叫着。

梅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儿子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内敛,从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提要求,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她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妈妈您骗我,明明我是有爸爸的,可您为什么要说爸爸早已死了?刚才的伯伯就是我的爸爸,伯伯都说他是您丈夫了。”

梅思华哭得稀里哗啦的,就跟真正的小孩一样,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拿衣袖不住抹眼泪,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爸爸,妈妈您干嘛不认爸爸?是他做错事情了吗?”

梅思华为自家母亲找到了理由,觉得肯定是赵四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所以妈妈才不愿意认他的。

“妈妈,爸爸他做的错事可以原谅吗?”梅思华希冀地看着梅夫人,他其实还是蛮喜欢赵四的,看起来比其他人的爸爸要威武多了,到时候同学们肯定会很羡慕他的。

梅夫人不禁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就认定赵四是他爸爸了呢?

可她也没法同儿子解释呀!

阿华一直都以为她是亲生母亲,如果突然告诉他真相,孩子能受得了吗?

毕竟这孩子的身世……

唉!

梅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阿华的身世是绝不可以说出来的,就让阿华这么以为吧,反正于她而言,阿华同自己亲生的孩子并没什么区别。

这个锅只能让赵四背了!

否则没法糊弄过孩子,阿华心思缜密,可没那么好骗呢!

好在她本就没打算同赵四见面,让他背锅也无妨,只不过这个地方却不能再呆了。

“阿华,对不起,是妈妈骗了你,那个伯伯确实是你爸爸,他也没做错事情,错的是妈妈,所以妈妈才没脸见他。”梅夫人耐心解释,拿出手帕给儿子拭泪。

梅思华没有再哭泣,小脸上有着惊喜,眼睛亮晶晶的,他就知道那伯伯就是爸爸,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妈妈做错了什么?爸爸他不会原谅您了吗?”梅思华有些失望,爸爸近在咫尺,可却不能相认,心里好难受。

“爸爸他是很好的人,他并没有怪妈妈,只是妈妈不能原谅自己。”梅夫人硬着头皮解释,只希望儿子别再追根究底了,要不然她没法圆呀!

“妈妈您为什么不原谅自己?爸爸他都没怪您,您能不能原谅自己?”梅思华很不理解自家娘亲的想法,爸爸都找上门了,妈妈她咋还缩着呢!

梅夫人无奈之极,暗悔自己一时心软承认了赵四是爸爸的事,说一句谎言就得用无数句谎言去圆,阿华又不是普通孩子,再说下去肯定会穿帮的。

“阿华,妈同你说实话啊,妈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根本就没脸见你爸,不见还好,见了更难受,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梅夫人一咬牙,索性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梅思华睁大眼睛看了梅夫人许久,愣神道:“妈妈您一点都不丑,比其他人的妈妈都好看,爸爸他不会嫌弃你的。”

“妈妈嫌弃自己,阿华快给妈炖肉去,妈饿了。”

梅夫人头皮阵阵发麻,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推说肚子饿,把儿子支出去了。

明天就得离开这儿,赵四他那么精明,明天肯定会发现不对劲的,她得尽快离开才是,不能让赵四再找上门来。

梅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在这儿住了十二年,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看来她是真的老了,只有老人才会对住过的地方有感情而依依不舍,梅夫人又叹了口气,从柜子上拿下皮箱,熟练地收拾起了细软行李,只需带几件换洗衣服和值钱的东西就好。

赵四和沈娇赶到南山公墓时夜已经很深了,山上漆黑一片,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只有守墓员的房间有着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中飘摇。

“四叔,咱们真要上山?要不明天再来吧,您看这黑漆漆的也看不见啥。”沈娇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四下看了看,怎么看都觉得阴疹疹的。

大半夜跑公墓,胆子再大也受不住嘛!

文姐从车上取下了手电筒,按钮一按,桔黄的圆柱形光射了出来,赵四没搭理沈娇,径直朝有光的房间走去,沈娇扁了扁嘴,只得小跑着跟上去了,这种阴森森的环境,她都不敢离赵四太远,她宁可上太平间陪死尸聊天去。

守墓员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看见他们比看见鬼还吃惊,文姐上前说明了来意,并且递上了一包大中华烟,老人立刻便殷勤了,穿好衣服就带他们上山。

“我在这里守了十五年,山上有多少墓,都埋在哪儿,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我这儿没叫梅影的人,倒是有个叫梅寒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是十二年前送过来的,喏,就是这里了。”

守墓老人有些话唠,絮絮叨叨地说着,大概是十五年没在晚上见过活人了吧,今天乍一见到仨,话匣子哪里还收得住!

梅寒影的墓在半山坡,碑上只刻着:梅寒影之墓。

除了这五个字,碑上再无其他字了,生卒年以及立碑人都没写,完全不合章法的一个碑。

赵四在碑上摩挲了许久,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心情更好了。

“阿文,拿把刀给我。”赵四突地说道。

文姐忙从身上抽出匕首,递了过去,沈娇大感好奇,赵四他要刀干啥?

赵四拿了刀竟在碑文上划了起来,他运足了力气,将花岗岩的墓碑划得刺啦刺啦地响,连带着石屑飞扬,跟雪花一般。

老人吓了一大跳,忙上前阻止,“同志你不能这样干,你快住手,我饭碗可要保不住了!”

沈娇上前拽住了老人,二话不说就抽出了一摞大团结,至少得有十来张,老人浑浊的眼睛登时金光闪现,贪婪地盯着沈娇手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