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取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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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乎乎的药冒着丝丝热气,白白地晃在荷衣眼前。那药味,难闻,迷漫在空气中顺着气流流到荷衣的鼻子里,好刺鼻。那气味让整个小屋成了药堂。
这是钦涯照山间所吩咐,为荷衣特地装饰的驱毒小屋。小屋设在钦涯和荷衣所住的那座小楼的一楼偏处。屋内没有过多的陈设,除了药,便是熬药的大鼎。药鼎放在四折的雕花屏风后。荷衣不知,那是特地为她取胎后,驱毒所用。如果顺利流掉孩子,荷衣的露娇人巨毒便可以趁此养病的良好时机,大致被驱出体外。
钦涯快步上前接过山间手里的药,“我来喂衣儿。”
“姐姐放心。这药是速效药,痛一会的功夫就可以流掉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很久的。”一旁的山间轻声道。
“这药叫什么名字?”荷衣轻问。
山间双眼浑浊,低沉地道:“春红汤,我家师父的绝世化胎、打胎药,很少有人知道。”
春红汤?一碗春红汤便可以流掉肚子里的孩子,结束她做母亲的权利?她轻笑,笑容如春风荡漾。她轻轻将一支手滑到自己的小腹处,想要感受那里的生命。它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动静,亦没有心跳。连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也没有了。宝宝,如果妈妈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媳妇,你肯定会和妈妈相见。只是妈妈贪婪的太多,妄自以为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得到想要的感情,却害你永生不能见天日。你告诉妈妈,妈妈和爸爸的这一段两生两世的情缘究竟是对是错?
荷衣指间滑过小腹,上移到钦涯手中的药碗,准备接过药一饮而尽。
“衣儿,我来喂你。”钦涯舀出一勺子苦药递到荷衣身前示意她喝下。
荷衣凄美的笑道:“我自己喝。”说罢她拿开勺子,双手捧住药碗。一碗黑乎乎的春红汤被她一饮而尽。
难怪山间要让荷衣躺在床上服药。一碗春红汤下肚,似乎没什么异常。她的眼睛里装着一湖透明的水,平静没有波澜。之前山间说过,无论有多疼痛都不可以落眼泪。她应下了,不哭,姐姐不怕疼。冥界的那片刀山火海她都没有哭,何况是一碗春红汤?
钦涯忙问:“疼吗?”
疼吗?
不疼!
荷衣的表情依旧正常,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她平静地望向钦涯,微微摇头,以告之他喝了春红汤不疼。一旁的山间淡淡看着荷衣不说话。片刻后,突然一阵疼痛排山倒海地向荷衣袭来。是撞击,是拍打,是横冲直撞。手里的碗啪啦一声响摔在地面。
“衣儿!”钦涯快如风,冲上床抱住荷衣。她被突来的疼痛所袭,痛得张大嘴巴呐喊,却是沙哑无声的“啊……啊……”那一声啊就像生命的悲绝之唱,如一把利剑直直地钦涯的心脏。
山间神色仍旧安然,多了一份不忍与心疼安慰道:“颢琰王不必太担心。一个时辰后姐姐就不会痛了,只是这一个时辰内让姐姐受罪了。”
钦涯无暇顾及山间的话语。他小心地抱住荷衣。荷衣单薄的身子像泥鳅一样从他怀里摊软下滑。她痛苦地挣扎,整个床都跟随动荡。先前她还有精力凝问这汤是否能让她顺利打胎。现在她小腹处强烈的疼痛感让她脑袋严重缺氧,来不及思考任何,不禁地翻滚挣扎。
山间安慰道:“姐姐忍一忍,过一会什么事都没有了,把腿张开。”
这里没有任何女眷。山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随时观察着荷衣的异常情况。荷衣盖在身上的棉被让她踢飞在床下。透过她的裙摆,清晰可见有暗红色的血流出来。见到血迹,山间一阵心喜,“姐姐,坚持住,快了,快了。”
她不停地抽搐,面部扭曲,被疼痛折腾得花容失色,早已经不是那个国色天香的女子。那股由腹部而来的疼痛拉紧她每根神经,致命地刺激她每一个细胞。下腹部温温热热地有东西流出来,越来越猛地往外奔涌。
钦涯不忍心看到荷衣的痛苦样,手不知所措地跟随她而东抓西捞。低头的时候,他看到了荷衣下腹流出的血块像葡萄一样连成一串一串的。而且每一串血葡萄都是暗红色的,像染上了病毒。那个是他和荷衣还没有成形的孩子?怎么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钦涯失声吼道。
山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颤抖道:“你抓住姐姐的手。”
此时荷衣的力气大如蛮牛。钦涯奈何不了她在床上像只无头苍蝇没有方向地拼命滚动挣扎。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大颗地滑落。腹部的痛让她失去理智,自己将自己的唇紧紧的咬住。下面是珠胎在滑落,上面是鲜血直流。她的唇被她咬破,鲜嫩的肉清晰可见。山间见状,赶紧撕下身上的一片衣布,拉一个结塞进荷衣的嘴里,再把两头的绳头系在荷衣的脑后。
钦涯见状,忙问:“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把荷衣怎么样?”
山间来不急解释,绳子还没有系稳又被荷衣挣脱出来。他急忙地再次拉回绳子硬捆在荷衣的脑后。
钦涯紧握住荷衣的手,着急地盯着山间,“你这是要做什么?”
山间一边打结一边回答,“如果不这样,姐姐会咬断自己的舌头的。”他先前的镇静开始动摇,脸色刹时灰暗下去。这样的疼痛是他能料到,却不忍心目睹的。
闻言,钦涯猛地推开山间。那条打结的绳子在荷衣的用力挣脱下迅速滑落。钦涯快速的将自己的手臂伸向荷衣的嘴。她大口的咬下去,牙齿深深地陷进钦涯的肉里。她破唇而流的血,他皮肉里渗透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滴落。咸咸的味道从她嘴里流过。钦涯手臂上的那一块肉鲜血直流地从他身体上脱落。她吐出那块肉再次深深地咬下去。钦涯未查觉到自己手上被咬出一块鲜肉的疼痛,只想方设法地让荷衣减轻痛苦。
疼痛已经不止让她咬人,才得以解脱。她松开口在床上滚来滚去。这不只,她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肚子。
钦涯见状,扳开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她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推开钦涯的手继续拍打。她下体的葡萄珠胎一串一串地涌出。那暗红的血已经凝结,不成液体,堆在她的双腿间。
“山间你救救衣儿。她怎么这么痛苦?”钦涯哀求道。荷衣的痛苦看得他全身发麻,心中盈满了担忧和恐惧。
山间安慰钦涯也自我安慰道:“没事,姐姐疼痛过后就平安了。”他已经让荷衣泡了一个月的药澡,尽量地减轻她打胎时的痛苦。可是春红汤的利害仍旧让她痛不欲生。钦涯不忍心看下去,伸手欲向荷衣身上点下去,被山间一手拦住,“你要干什么?不能点穴,那样不担不能减轻她的疼痛还会让她肚子里的死胎流不干净。”
钦涯无力道:“我……郑水清是你师叔,你有办法让衣儿不那么痛苦的是吗?你想想办法。”
山间结巴道:“我……这已经是最轻的。姐姐不是因为打胎痛苦,是露娇人在这个时候双倍的发作。”
钦涯哀求道:“那要怎么办?你想想办法呀。”
流泪的不是荷衣,是钦涯。他看着荷衣在床上翻滚地疼痛却帮不上任何忙,他头一次害怕得泪流满面。
“衣儿!”他甚至不敢再碰她。怕碰到她,她更痛苦。衣儿!我要怎么帮你,你才不这么痛苦?钦涯无主地趴在荷衣身边,措手不及。她的汗水湿透了她的发,她的衣,她的睫毛。突然一股黑线从她肚子开始漫延,延至她的全身各处。那条线像开火车一样窜遍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胸,她的肚子。
钦涯无主地问道:“这(电脑阅读)是怎么了?”
山间失色道:“这是露娇人的毒。这个时候露娇人的毒在她体内比任何时候都要猖狂。等一个时辰后,葡萄珠胎从姐姐肚子里完全流出来后就会好的。”
钦涯哭道:“等?又是等。一个时辰衣儿能受得了吗?”
“颢琰王要冷静,握着姐姐的手不要放。”山间心痛地说道。
荷衣停止翻滚,无力地躺在沾满血迹的床上重重地呼吸,重重地喘气。下身的葡萄珠胎仍旧在不停地往外涌。那是荷衣死去的胎儿。荷衣挣扎得没有力气了,连呼吸也觉得困难,周围严重缺氧。
“衣儿!你别吓我。衣儿……衣儿……”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是一阵黑暗的旋风侵袭荷衣的意识。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却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到最后无力地垂下眼帘。
钦涯失声吼道:“衣儿,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