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夜无法想象唐诗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看她伏在唐惟肩头哭的样子,心里忽然间就牵扯出一些怪异的刺痛感来。

唐惟那餐巾纸擦干了唐诗的眼泪,对着唐诗道,“妈咪,我们回家好不好?你不要不开心了。”

唐诗颤抖着抱住唐惟,“有你就好,有你,妈咪就能活下去……”

唐惟抬头看了眼脆弱的唐诗,又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薄夜,叹了口气,“妈妈,我之前和你说了,其实今天是爸爸接我来的。”

“我知道你讨厌他,但他也确实……是我的爸爸。”

唐惟抬起头来,直视唐诗的眼睛,小男生有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盯着他就仿佛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声音很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爹地的感觉很可靠。只是,妈咪如果不想回到爹地身边,我不会多插手,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唐诗的眼泪再一次出来了,她说,“惟惟,妈妈不怕了,我们回去和舅舅好好生活好不好?”

就当你和薄夜从来没遇见过,就当你从来都没有他这个爸爸。

唐惟把唐诗哄睡觉之后,从病房里出来,小大人一般看了眼薄夜,后者正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情况怎么样?”

“还行吧……现在她没有之前那个激动了。”

唐惟站在那里,一张脸和薄夜有七八分像,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是父子。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爱和你开玩笑,薄夜最恨之入骨的女人,竟然替他生下这样一个……聪明老成的儿子。

只是孩子这样早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嘿,爸比,我妈妈病情好了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唐惟踮了踮脚,对着薄夜道,“你得送我们团聚。”

“团聚?”

薄夜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送你们回那个所谓的家?怎么,你们还想流浪在外?”

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漂泊!

唐惟的眼神明显暗了暗,“爹地,如果没有我,你会关心我妈咪的死活吗?”

一句话,再次戳中了薄夜,让他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做不出回答。

“你瞧,你们不相爱,哪怕住在一起,也是不幸的。”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看向薄夜,“所以,我跟着我妈妈生活就很好了,您可以随时随地来看我,这个我可以和我妈沟通。我保证我们也不会去您家里闹什么事情。我们母子俩在外面挺好的。”

这意思就是不想回家了。

薄夜看着唐惟的脸,忽然间就觉得胸口钝痛。

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通透的心思呢……成熟得让人心疼。

可是唐惟这个儿子,薄夜是不可能放手的。开玩笑,自己的儿子,哪有在外面吃苦的道理?薄家的种,必须薄家自己来养!

唐诗在医院里休养,薄夜就天天带着幼儿园放学的唐惟过来看她,她很快从阴郁中走出来,尽管看见薄夜的时候,眼里还带着鲜明的恨。

薄夜心想,恨吧,恨总好过疯魔。

唐诗出院的时候,唐惟跟在她身边手牵手,女人身材纤细高挑,这几日养病看来是又瘦了,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中穿梭,显得瘦弱无比,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

薄夜忍住自己上去帮忙的欲望,心想这么一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关注,她可是害死安谧的杀人犯!

看着唐惟跟着她蹦蹦跳跳地走了,薄夜竟然不自觉跟到了门口,看见有人来接他们,拉开车门,是英俊潇洒的唐奕。

他拉着唐惟的手那么亲密,看起来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薄夜冷哼一声,没说话,随着保镖回到自己的车内,唐诗察觉到一直跟随自己的目光消失了,才叹了口气。

唐奕刚出差回来,语气里都是担忧,“没事了吧?”

唐诗说,“没关系……”

唐奕微微皱起眉毛,“诗诗,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最近没怎么吃药?”

唐诗将脸埋入掌心,身体微微发颤着,“我没病……有病也治好了。”

唐惟在一边心疼地说,“妈妈,再吃几个疗程吧,就彻底好了。”

唐诗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看见唐惟冲他微笑,一张脸和薄夜无比相似。

她哭着摸了摸他的脸,“好,妈妈努力坚强起来。”

回去后唐惟和唐诗缩在一起看电视,唐奕从她房间抽屉里找出药片,一看还有大一罐,就知道她这半年没认真吃。

“你不能感觉难受了随便吃一粒,这不是感冒,一粒见效。”

唐奕坐在她身边语重心长道,“何况感冒药兴许还要吃个四五天才好呢,你这样怎么行……”

唐诗跟自己的哥哥撒娇,“哥,你看我现在就是好的嘛,我平时……也是好的。”

“那你要是又遇见薄夜了呢?”

唐奕这样直白地问她,让唐诗心一惊。

遇到薄夜,她会慌,会乱,会束手无策,这个男人伤她太深,她早已陷入那一片阴影里,病入膏肓。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哥,有些药物是治愈不了我的。我只能靠我自己。”

恐惧薄夜痛恨薄夜这个印象已经深入她的心脏深处,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一旦沾染上和薄夜有关的,她就会失去理智。

药物永远都救不回来。要么她死了,要么薄夜死了,方可停止这一切。

真的想要熬过去,只有让她自己更强大起来,才能够不被这个男人所刺伤。

唐诗抬起头来,眼里的光亮得惊人,她说,“哥……我再也不想活在薄夜的阴影里了。我需要新的人生新的开始,哪怕我病了,我也会努力去战胜恐惧……”

唐奕死死抓着她的手,“都是我太没用,没有保护好你……”

“不,哥,不是你的错,我才是原罪。”

唐诗惨笑一声,“如果我五年前没有错信他的话,唐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到头来,她一场痴心错付,竟酿成这么大的灾难。她是罪人,罪无可恕。

第二天醒来换做唐诗送唐惟去幼儿园,他进去的时候一脸得意,“今天是我妈妈来送我!”

“哇,唐惟,你真的没骗人。”

“你妈妈好漂亮哦。”

“漂亮阿姨,你也能当我的妈妈吗?”

“这是我妈妈!”

薄夜气鼓鼓地赶走一堆围在唐诗身边的小同学,“都不许抢!”

“哼,小气!漂亮阿姨,我真的想当你的女儿。”

“那是唐惟的妈妈啊,真好看,好羡慕。”

唐诗笑着弯下腰来,挨个摸了摸这群小朋友的头,“是啊,我是唐惟的妈妈。我们家唐惟是不是在学校里有点小任性啊,希望大家以后也能多多照顾他哦。”

“漂亮阿姨这么说了,我们一定和唐惟做好朋友!”

“唐惟本来就是我们的好朋友!”

“对呀对呀,唐惟还是副班长呢!老师可喜欢他啦!”

看来唐惟在幼儿园里的人际关系不差,唐诗总算放心了。她千百年难得送一次自己的儿子上幼儿园,平时都唐奕负责送,他要是出差了,唐惟就很乖地自己去上学。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小孩懂事得有些过分。

唐惟依依不舍地撒开了唐诗的手,轻声道,“妈咪,晚上也要记得来接我哦。”

这句话让唐诗鼻子一酸,不过她努力笑了笑,“放心,妈咪不会让你再被坏人带走啦。”

唐惟也冲着唐诗笑笑,“我永远都会和妈咪在一起的!”

“妈咪再见!”

唐惟和她挥挥手,唐诗也就安心离开了幼儿园。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里,男人勾着唇戴着墨镜,气场强大薄唇勾人,一副妖孽的做派。

盯着唐诗走远,薄夜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今天唐诗还是有任务要完成的,国外有个珠宝设计公司找他们工作室合作一款限量版的戒指,她要回去帮自己哥哥的忙,约定日期之前把草图画出来。

上车之后,唐诗就飞速开向工作室,殊不知身后有一辆迈巴赫也缓缓启动,男人微微拉下了一点墨镜,吹了声口哨。

坐在后排也有个英俊的男人,傅暮终看着薄夜这种类似变态尾随的举动,笑了笑,“你这是尾随前妻?”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薄夜笑骂了一声,“再逼逼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我可是你的合作商,你居然这么残忍对我。”

同样优秀的男人勾唇笑,“你最近对她很感兴趣?”

薄夜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为什么这么说?”

“你都在这样跟踪人家了,就像某些明星的脑残粉。”

傅暮终意味深长地说道,“终于对自己的前妻有了想法?”

“想法倒是没有……”薄夜拉长声调,“就是出了一堆事情,最近因为小孩我们俩闹得很僵。”

傅暮终补刀,“你们俩从结婚开始就没有不僵的事情。”

靠,薄夜又被气笑了,“傅老三,你再说一句话,我真的把你丢马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