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碧相映戏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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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行了一阵,眼前横出一条河来,与之前的河沟相汇。对面是一大片的山包围着,见有不少人家。说是河,其实也谈不上,便是稍宽深些罢了。左右看去也不见桥,估计最深也难过腰去。绯心近前的时候,正有一个男人准备上岸,竟是光着腚的,衫裤并鞋都顶在头上。绯心一见,吓得七荤八素,喉间低呼间人整个往云曦后头缩。
云曦开始也微是一怔,那男人一时抬头,瞅见连朋,再一看,还有好几个生人往这边看。也有些不好意思,忙着拿衫裤挡着,微侧了身往草深的地方挪。嘴里叫着:“哎呀臭朋子,死啦到银子里去咧,带人来这!”
连朋跳着脚嚷:“又光腚,我都不光腚你光,吓到贵客奶奶,家姐打死你!”
云曦突然回了头看绯心,见她一脸惊恐的样子,再是忍不住唇间荡出笑意来。他毕竟有极好的修养,不愿意当着面儿嘲笑人,所以那抺笑直至对着绯心才展开来。一时抚着她的眉眼低语:“入乡随俗罢,是咱们吓着了他!”
一会那男人出来,撒了腿就跑,脸涨得通红。绯心低头再不敢看半分,心里乱跳难休,更有些耻意难耐。其实她没瞧见什么,只见一团肉色便忙错开眼,但生是吓到她。但云曦的开解让她心里稍平,的确,是他们吓到了他。这里人贫苦些,总怕糟踏了衣衫,所以蹚渡总是如此。
一会的工夫,连花顶着个大盆,跑着奔来,一并来的还有一个妇人。三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粗布的衣衫,头发以一条青花布带系住,腰间系了条围裙,一边走着一边把手不停的往围裙上蹭着。生的很是娇小,五官也算清秀。远远的见了他们已经咧着嘴,满脸的笑容:“大爷和奶奶好!”她的声音微微的哑,有着浓浓的南方腔,“这里很好玩,后头还有田,回来摸螺来吃。晚了住在这里呗,有大屋,豁亮干净的。”
“打扰了,我们不过是贪看这里的风光。刚才已经和连花说了,就住你家看塘的棚子。”云曦微微笑着还礼,虽然连花没介绍,但一见这架势,八成是她娘亲。
那妇人见了他,眼一亮。抿着嘴笑:“大爷生的好俊。”
绯心见她言语无礼,一时微蹙眉头。那妇人一见绯心的表情,忙补充了一句:“奶奶生的也好俊的人儿。”
绯心无语,云曦却笑了:“内人面皮薄,见笑了。”
妇人笑着摆手,指了指连花的盆:“这东西不是随便可撑得的,大爷一会小心些。”说着又叫连朋,“一会仔细看着些,别只顾着玩。”
绯心一瞅这东西。一个盆一会扔在河沟里。瞧人家撑得自在。但哪里就随便可以玩得地。一直拉着云曦地衣摆。想劝他。但见他兴致高昂。而且边上庞信根本一句话也不说。弄得她也不知如何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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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七拐八绕地河沟边上此时站满了人。嘻嘻哈哈挤挤攘攘。简直比看大戏还热闹。不对。这帮人简直都入了戏。跟着演戏地人同喜同悲。一时吆喝一时叹气。一时还叫叫嚷嚷地提醒。而演戏地人……正是云曦和绯心!
云曦已经满头大汗了。袖子撸到肘弯上。赤脚挽着裤腿站在盆里。七摇八晃扭着腰。手里地长杆子左右乱点。舞得简直像是戏台上耍大刀地。一会左挥一时右顶。晃得极是吓人。绯心坐在盆里。坐在这种盆里已经够丢人地了。更可怕地是岸上还站满了旁观者。绯心觉得这根本就是一称劫。这已经不是奇耻大辱可以形容地了。
开始只是三三两两有路过地觉得新鲜。后来就开始呼朋唤友凑过来看。一时间男男女女。挤得满满当当。连花撑了一个小乌盆在前边指导。连朋整个都浸在水里。就露个小脑袋在他们后头当保护并推盆儿地。其实种盆儿禁不得两人。但连花是一心只想让客户满意。生是让弟弟在后头托推着让动。
不仅是他们。汪成海都成泥猴了。滚得满身都是泥。在后头拖拖拉拉。罪魁祸首就是他!开始没那么多人看地。后来他非下来帮忙。结果没一会让沟里地草缠了脚。开始呼天抢地地哀嚎。直道有水鬼拖他!吓得绯心三魂七魄散个无数。引得来了一帮人围观。哄笑得云曦恨不得一杆子敲死他!
人就是这样,当你突破了最后的底限,也就有些无所畏惧了。绯心开始的时候,真是觉得痛不欲生,不仅面如火灼,根本就是撕心裂肺。她哪里这样让人指点围观过,别说什么面子里子了,根本就是让她彻底崩溃!
但是,当这种心理的堤防被彻底摧毁,当人们开始由看热闹变成热心的指点,当云曦有了细小的进步,人们都高低不齐的呼着:“好咧好咧。”的时候,绯心也开始专注在这场游戏里,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面子好保留,也用不着再有任何矜持。
她也慢慢放开手脚,尽量不再死死扒着一边给他制造障碍,当她舒展了身体,并且配合盆的移动而慢慢摇摆的时候,云曦也渐渐掌握了窍门。
所以,当她按照连朋的指示,成功的捞到一丛碧绿,用力把它们拽上来,并成功的从根里翻找出红通通的菱角的时候。她竟有种喜悦填了满心,她迫不及待的将它们揪下来,顾不得满手的泥水,大声叫着:“有了有了,找到了一个!”
岸上的人都应和着:“有了有了!”,云曦抺了满头的汗,低眼看绯心眼中的狂喜,真的就是狂喜。便是答应让她同随南来,她也没有这般明显的狂喜溢在眼里!
说实在的,刚才他被人连番哄笑,连他都有点急了。都不知这帮村民在看什么,有这么可笑吗?连花不是时常带外地人来这里玩,这场景他们该见多才是。偏围过来瞧他们,害得他白白的更紧张起来。
有一度绯心整个人都窝在盆里,像是随时都会抽过去一样,面色惨白的吓人。但她缓过来了,他知道,她不是被逼到尽头无可奈何,这和以前不一样。她是冲过去了!虽然过程于她可言,可能是一称劫,但她的意志承受住了最大的考验。这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考验,比面临生死关还要重大!
所以这一霎那,她有着惊人的美艳。她那被拘禁二十年的天真烂漫,在这一霎那,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