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你怎么来了?”景宇一惊,他本想将事情先瞒下来,谁知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慕雨蓉福了福身,道:“熠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闹,吵着要见皇上,熙儿也是,所以臣妾就带着他们去龙寰殿看你。可谁知龙寰殿上下一片白布,臣妾吓得半死,又找不到你,宫人告诉臣妾说皇上已经醒了,还来了金銮殿。臣妾欣喜不已,容不得片刻耽误,所以便跟来了。”

“幸好皇上无恙,臣妾也安心了。”慕雨蓉走进来,凝视着慕昭霖,眼中有难以言喻的伤痛,她的眸子里沁着一层氤氲,喉头哽咽却在抑制。

慕昭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触到慕雨蓉那双眼睛,他不自觉的撇开。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眼睛一转,慕雨蓉哀怨的盯着景宇,“皇上为何要瞒着臣妾?难道我们夫妻多年,你还不信任臣妾吗?”她的声音绵长,身子还未痊愈,捂着嘴咳嗽起来。

“不,朕当然信任你。”景宇连忙从龙椅上下来,拉着她走上去,抚着她的背,他侧目瞟了眼慕昭霖,迟疑道:“只是你的身子不好,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想着等你的身子好了再和你说。”

景熠看到自己的父皇醒来,憋不住哭了出来,这段时间他住在太后那里,没有父皇和母后,唯有哥哥在身边。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后来回到母后身边,母后又生着病,哥哥告诉他不可以在母后身边掉眼泪,他便一直压抑着。现在见到了父皇,他一直憋在心里的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他埋在景宇怀里,抽噎的哭泣,“父皇你的病好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睡了是不是?皇奶奶将母后关起来,不许我们看望,也不许我们来看你。熠儿好害怕啊。”

景宇虽醒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抱着他都有些吃力,“父皇已经好了,以后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刚才慕昭霖他们说的话他们都已经听到,景熙大了,什么都能听懂。他异样的目光看着慕昭霖,手紧紧抓住慕雨蓉的衣服。他心里是复杂的,一向疼爱自己的外公居然害得母后与他和弟弟于危险之中,还要谋杀自己的父皇。此刻,昔日那个慈祥和蔼的外公在他眼里异常的陌生。

慕雨蓉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轻轻一笑。又朝慕昭霖含笑道:“父亲,你知不知道,如果皇上有个万一,我也不会独活。太后?我从来不想当什么太后,因为如果没有了皇上,我的生命也就没了什么意义。”

慕昭霖回凝着她,声音沉着,蕴着讽刺的意味,转目看了眼慕雪芙,“你们女人都是一样,只顾着情爱,却不知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便是权力!有了权力便可以控制别人的命运,有了权力便可以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

“那只是你想要的,却不是所有人想要的,更不是我想要的。”慕雨蓉潸然泪下,盈满水的眸心哀切,“父亲,你快跪下向皇上告罪,求得皇上的原谅。”

慕昭霖仰天长笑一声,“跪下告罪?求他原谅?”他的目光阴森而可怖,“谁说我输了?不到最后一刻,一切还是未知。”

话音未落,慕昭霖如一道黑影一般从慕雨蓉身边掠过,单**抱起景熙,手掌扼到他的脖子上。

慕昭霖突来的动作唬的所有人为之一振,但谁又能比慕雨蓉更加激动?慕雨蓉几乎是跪在地上,“父亲,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熙儿他是你的亲外孙啊,你快放了他!”

“放了他我还有命出去吗?”慕昭霖扼在景熙脖子上的手又一紧,一步步的后退。

慕雨蓉拽住景宇的衣角,“皇上——”

景宇握紧她的手,将她扶起来,又向慕昭霖道:“慕昭霖,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吗?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大皇子,朕留你一命。”

慕昭霖鄙夷一笑,道:“留我一命?哈哈······”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慕昭霖大笑起来。大笑过后,他扬声道:“对我来讲,权力才是命,没有了权力,我活着和死有什么分别!”

人一旦掉入权力的漩涡,就会被权力所吞噬。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抹杀掉被他侵蚀掉的人所有的良知。

慕雪芙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好远,远的仿佛来自不同的世界,也仿佛这么多年第一次认识他。

权力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可以扭曲一个人的人格,可以吞噬掉一个人的灵魂,可以让那个记忆里温文尔雅的人变得疯狂狰狞。

慕雪芙不禁看向景容,景容曾经也是一个执迷于权力争逐的人,那为什么他并没有像慕昭霖一般疯狂?为什么他甚至可以从那个权力争逐的漩涡里挣脱出来而没有迷失哪?

“父亲,我求求你,不要伤害熙儿,他是你的亲外孙,他是无辜的。”慕雨蓉的声音将她拽回来,那声音中如被千疮百孔所灼。

景熙便是平时再稳重,但也只是个孩子。他心里惧怕,又不敢嚎哭,想要憋着,眼泪又不断的掉。

“母后······父皇······”

听着孩子的呼唤,慕雨蓉心里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进去一般,“父亲,我求你了,你放了熙儿吧。你要人质是不是?我给你做人质。”她一步步的往慕昭霖的方向走,希望可以和景熙交换。

可慕昭霖却恐吓道:“不要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捏死他!”

慕雨蓉立即停住脚,“好,我不动,我不动,你千万不要伤害熙儿。”

景宇的面孔被风雨欲来前的阴暗覆盖,怒道:“慕昭霖,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放下熙儿,朕就可以既往不咎。”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慕昭霖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一旦我放下熙儿,那我也会没命!”

景宇大声道:“慕昭霖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昭霖状似疯狂,眼底充着血,“你们都背叛我,都背叛我,好啊,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走到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而前路也被堵死,陷入这样的境地,他唯有鱼死网破。

他带着景熙一步步的后退,谁也不敢松懈,一步步的跟着,但又不敢越池半步,怕惹恼了他,使得他伤害景熙。

“峻苼!”步步紧逼之下,慕昭霖冲外喊道。果然,慕峻苼带着一队弓箭手进入金銮殿,包围了所有人。看着大臣惊慌的样子,慕昭霖得意大笑,“我说了我不会输!现在谁想投靠本相就站过来!”

以曲长甫为首的多人不及多想就站到了慕昭霖身边,也有几人踌躇犹豫片刻,才唯唯诺诺的靠了过去。

范正气的几乎晕倒,指着那些大臣,怒道:“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平时一个个彪炳自己忠君爱国,如今却贪生怕死投靠这贼人,你们,你们一个个罪不容诛!”

曲长甫往地上啐了一口,“范老头你不要总在那倚老卖老,我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为官三朝,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总是借机教训我们。现在本官也教训你一下。”

他扬高了脸,气势嚣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良禽择木而栖,皇上他气数已尽,你还跟随着他,就是找死!”

“反贼!反贼!”范正已有七十余岁,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实属难忍。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张着手臂去教训曲长甫,却被曲长甫一掌推倒在地。

一挥袖,曲长甫居高临下的瞅着他,“老不死的你可真是作死!好,那就先拿你开刀!”说完就抬起一脚去踹范正,只是脚还没落下,慕雪芙指尖一弹,一枚金簪“嗖”一下扎进他的腿里,顿时鲜血如注,他跪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慕昭霖神色瞬间一变,扼紧景熙的脖子,威胁道:“你再出手我就杀了他!”

“父亲不要,我求你,你千万不要伤害熙儿,你想杀就杀了我吧,不要伤害他。我求你了父亲······”慕雨蓉跪在地上,泪水仿若滔滔江水,浸湿了衣襟。

慕昭霖根本不听他的哭求,斜了眼慕峻苼,下令道:“峻苼,大殿上的人一个不留!”

他心里重新点燃希望,只要将今日朝堂上的人全杀了,他就依旧还是左相,依旧权倾朝野,依旧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他可以当皇帝。

只是那朝准对面的弓箭却在下一瞬间调转箭头,指向了他。

慕昭霖骇人噬血的目光如弓箭头一般射向慕峻苼,吼道:“你这是做什么?逆子,难道你也要背叛为父吗?快下令射杀他们,快!”

慕峻苼阴沉着脸,如乌云遮蔽了晴天,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仇视着他的父亲。

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每个字都阴冷的如冬日冰池上的碎碎冰凌,“你杀我母亲,还配当我的父亲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慕昭霖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手不自觉的微微松开。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杀了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峻笙沉痛的表情不愿去回忆,甚至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眼中的湿润被他硬生生咽回去,慕峻笙沉着声音道:“我在方嬷嬷的手里发现你的扳指,而且母亲的脖子上也有你的扳指印,母亲是被你活活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