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慕雪芙一直都解不开的心结。

抿了抿嘴,慕雪芙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讽刺,当初我立志诛杀景氏子孙,如今我却在想办法救治景凌沧的儿子,想着如何保住景氏江山不至于落入他人之手。”

她幽幽一笑,自嘲道:“这几年我过的**逸,竟全然忘记了镇国将军府的仇。”

“芙儿,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该放下了。”慕昭霖低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玄武帝早已化作白骨,或许已经转世投胎,你若是还要执迷于过往,苦的是你自己。”

慕雪芙望着窗外,即将落山的夕阳傍着几缕红霞,晚霞绯绯,伸展手臂欲挽留最后一缕阳光。她目光迷离而彷徨,幽幽问道:“父亲有什么事放不下吗?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慕昭霖微微凝滞,侧目看着她映照在余晖下的侧颜,眉宇一涌,收回目光,道:“为父也是普通人,做不到心如止水,自然有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

慕雪芙转头凝看着他,片刻,道:“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皇上马上就要醒了。”

“什么?”慕昭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乍听这个消息霍然站起来,“你说皇上要醒了?”他许是起的太急,身体微微晃动,脸上也白了一层,“太后的巫蛊之术破解了?”

慕雪芙扶着他坐下,“父亲不要激动。”她坐回座位,缓缓道:“皇上只是有了苏醒的迹象,仍然在沉睡中。不过我想过不了几日,皇上就能醒来。”

透进来的余晖如柔和的轻纱浮在她的脸上,她微微一笑,柔媚温婉,“父亲果真相信巫蛊之术吗?”

慕昭霖笑了笑,“以前我也不相信,但这次太后用巫蛊害皇上,让我不得不信。”

“可我不信,我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慕雪芙定定的望着慕昭霖,少顷才转移目光。她的手轻轻的抚在小腹上,垂头道:“夫人暴毙太过突然了。”

慕昭霖顿了一顿,神色一黯,叹息道:“是啊,实在是太突然了。这几年若水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又疏于关心,前几日我还和她吵了一架,不想,那一次竟是永别。”

“你和她吵架了?”慕雪提眉,目光幽幽一转,“为什么吵架?”

慕昭霖连连摇头,整个人没精打采,伤色悲悯,“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峻笙。因为我将他囚禁起来,所以若水来找我理论。她说我偏心你,偏心蓉儿和泽茂,对峻笙不重视,说峻笙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我。”他的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歉意与自责,“她说的没错,对峻笙,我确实有愧。我将慕家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泽茂身上,对峻笙我从不报以任何期盼。对他我放任不管,等他做错事,我只会一味的批评他,指责他,却从来没有耐心的教他该如何做。他这次帮着太后助纣为虐,其实就是想向我证明他自己的能力。”

沉默了几许,慕雪芙道:“我想在府里四处转转。”

慕昭霖微微一愣,道:“好,我让人陪着你。”

慕雪芙拒绝,“我只想一个人走走,等皇上醒了,我和王爷也该回晏阳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你们这次救驾有功,说不定皇上会恩准宸王回京。”慕昭霖思忖道。

慕雪芙慢慢站起来,摇了摇头,“我和王爷在晏阳过的很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比在皇城日子过的舒坦。”

“是啊,远离皇城也算是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对你,对宸王,其实都有好处。”慕昭霖也站起来,“既然你们这么决定,我也不勉强。好了,你去吧。到处走走,也算留给念想。”

慕雪芙慢慢的闲步在花园里,她还记得刚来慕府的时候,她几乎不说话,每天都跑到花园里的蔷薇花从中。只因为这蔷薇花丛和她娘亲院里的蔷薇花丛极其相似,看着这些花,她仿佛就能看到娘亲坐在花丛深处对着她温柔恬笑。

此时正值蔷薇盛开,淡淡的粉色,一簇簇互相依偎,从甬道的两侧一直延伸到尽头。

慕雪芙实在很难想象像她娘亲那么温柔的女人会喜欢像蔷薇这样浑身都带着刺的花。

但这蔷薇又像极了她的娘亲,即便外表美丽多娇,但内心却坚忍而强大。

正赏了着花,慕雪芙却与慕峻苼不期而遇。

慕雪芙没想到会和他遇到,下意识的避开,往令一条路上走。

“慕雪芙,怎么?怕我?”带着挑衅的声音响起,让她的脚步停下来。

慕雪芙回身看他一眼,不欲理他,径直往前走。

“慕雪芙你给我站住!”慕峻苼快走几步,挡在她的面前,“你现在得意了?我母亲死了这下随了你的心愿了是不是?”

他面色通红,情绪激动,猩红的目光直视着慕雪芙。慕雪芙平静的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得意?我虽然讨厌你母亲,但还不至于在她死后还要幸灾乐祸,拍手称庆。”

“她一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你敢说我母亲的死和你没关系吗?”慕峻苼紧攥着拳头,仇视着她,质问道。

慕雪芙一愣,继而笑出声,“你怀疑你母亲的死是我干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冥阴阁的妖女,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我,也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和我母亲有仇,又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她的人!”慕峻苼向前走了一步,逼仄的气氛萦绕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对慕峻苼突如的指控,慕雪芙觉得很可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对,我想要杀一个人轻而易举。不过我要是真想杀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慕峻苼拦着她的手臂缓缓垂下,他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而纠结,“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即便我武功不如你,我也有办法和你同归于尽。”

慕雪芙羽睫轻轻一颤,认真的打量了下他,四年一别,他确实变了很多,起码不像以前那么冲动鲁莽。迈开步子,慕雪芙从他身边越过,突然又站住,“你母亲虽不是我杀的,不过我也觉得她死的蹊跷。你应该好好查一查,或许,杀她的人是你绝对想不到的哪。”慕峻苼转身,“想不到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慕雪芙欲言又止,“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听闻伺候你母亲多年的方嬷嬷也跟随你母亲而去,感慨她真是忠仆。”

不愿在说下去,慕雪芙不理会陷入沉思之中的慕峻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慕峻苼望着慕雪芙离开的背影,心里琢磨她的话,脑中灵光一闪,迈开大步向灵堂而去。

深夜,寂静得仿若整个世界都在沉睡之中,而有人在万籁俱寂之后偷偷的潜入到皇上的宫殿里。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手矫健,出手狠辣,守卫在门口的侍卫刚要出刀,一眨眼就被他封了喉。

寝殿里烛光红摇,温润的橘色暖光荡漾着缕缕清风,缓缓的吹拂着床上的轻纱帷帐,如一簌簌的波浪飘摇在海里。

黑衣人手里的匕首迸射出冷冽的光芒,他一步步的,离龙床越来越近。

他拨开床幔,手中匕首用力向床上捅去,没有一点迟疑。只是,匕首还没落到背上,床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双腿一抬,双脚擒住匕首。

黑衣人大惊,不意有此一诈,抽身想逃走,可是刚跑到门口,在门口阻截的人就将其打了回来。

景寒手握长剑,一剑斩开黑衣人面罩,与景宇对视一眼,“果然是他派来的人。”

“荣王饶命!”黑衣人见形势不对,立即求饶。

话音未落,也不用审问,景寒手腕一转,一剑封喉。

景宇目光一寒,道:“袁威是他的亲信,朕想到他会派他来刺杀朕。”摇了摇头,景宇心里阵阵发寒,叹道:“真是朕的好岳父啊。”

没错,其实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慕昭霖设的一个局。

那个在景宇昏迷时在他耳边将自己所有的阴谋全数说出来的人就是他,只是当时他绝对不会想到景宇那个时候已经逐渐有意识,更想不到赵奕能研制出解药让景宇清醒过来。

“动作这么迅速,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听清他的声音哪。”另一边,江月瑶走了出来,她旁边还有景容。

景寒冷峻的面容睨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冰冷,“那就劳你好好看一看。”

景容抿嘴一笑,“师姐能否有把握将我易容成这个人。”

江月瑶端着肩膀绕着地上的死人走了两圈,手指抚摸着下巴,“把你那张漂亮的脸易容成这么难看的样子,确实又些困难。不过,还难不倒我,只是费些时间罢了。”

景宇慢慢的坐在床上,拳头抵在嘴唇上,轻轻咳嗽几声,他才醒来没两天,身体还很虚弱,刚才又动了武,此时有些体力不支。他看着那人,嘴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果然是他。”

江月瑶拿给他一粒药,“这是假死药,等你吃下去后便和死人一样没有呼吸,不过你放心,只是假死,对你的身体无害。只要时机成熟,我就会让你醒来。”

景宇接过药,深邃的目光暗暗散发着光芒,“成败就看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