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凝的空气仿佛能将房间里的灰尘都定格在原地,只是这凝固之下,却汹涌着着熊熊烈焰,就如那十八层地狱里的燃烧的焰火。

“你这个混蛋。”景骞大怒,拔剑指到景宇的喉咙,只差一寸,便可直接穿破。他孤寒锐利的面庞上,一双黝黑瞳目散发着如尖针一般的锋芒,“我现在就杀了你为他们母子报仇血恨。”

“来啊,来啊,直接杀了我,杀了我我就可以解脱了。”景宗往前一伸脖子,丝毫不惧怕近在咫尺的剑尖。他这一动,景骞连忙也跟着后退,生怕他真的死在自己剑下。见景骞如此,他更加肆无忌惮,朗笑道:“你不敢,你不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父皇那里你不好交代,更重要的是你将背负一条弑弟的名声。哈哈哈,景骞,无论你多恨我,你都不敢杀我,你不敢,哈哈哈哈······”

景骞手握着剑柄,因怒气而不断抖动,他真想一剑就将眼前的家伙了结,让他不能再笑,不能再嘲讽他。可是理智站在上风,他不能那么做,若是他杀了景宗,就真的如景宗所说,没法像任何人交代。

见此,景宗愈加得意,又往前探了一下,挑衅道:“怎么,你不敢?我就知道你不敢。别看你平时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其实你心里住着一个胆小鬼,不敢做这,不敢做那。你连我都不如,起码我还愿意拼一拼,即使失败了,我也毫无怯懦,可你哪?你说说你,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妄图想要继承皇位,我看你是做梦。”他挪开面前的剑,拍了拍景骞的肩膀,似规劝的语气却又带着嘲笑,“弟弟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收起那份野心,你这个人不够优秀也不够狠毒,还是罢手做个王爷享一辈子富贵算了。皇位,还是让景宇和景寒去争吧,省的以后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甚至,你会还不如我哪。”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景宗的话就算是在不断往火光微弱的炉灶里添薪拱火,让景骞的胸膛怒气窜烧,直欲冲破。他红着眼,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我现在杀你就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啊,只要一刀你就能杀了我,只是你不敢。你敢吗?哈哈哈······”景宗笑弯了腰,看着景骞气急败坏的样子笑的更畅然,“胆小鬼啊,胆小鬼,你一点都不像父皇。我是谋反,是逼宫,可我比你有种多了。你啊,哈哈哈······真是个胆小鬼。”

本以为景骞会更加怒火中烧,岂料他突然低低笑起来。景宗见状,停止嘲笑,狐疑道:“你不会疯了吧?我骂你你还笑。”

景骞从容的收起剑,道:“和你这种疯子计较,我才是真正的疯了。你如今已是笼中之鸟,和囚犯没有分别,我虽杀不了你,可是我有的是不杀你却折磨得你想死的法子。”

景宗瞳孔一扩,连退两步,直直的盯着他,“你敢!”

“你刚才不还说我是胆小鬼,什么都不敢吗?那就让你看看我敢做什么。”景骞微微勾了勾嘴角,扬声向外高声道:“雏鹰,将本王为宁王,哦,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应该是庶人景宗。将本王为景宗特意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话音一落,门外进来一侍卫,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双手奉给景骞。

“这是什么?”景宗冷然一视,心中生出惧意,“你想用毒药害我,然后造成我自杀服毒的假象?”

景骞摇了摇瓶子,无辜道:“六弟要是认为这是取人性命的毒药那可就打错特错了,为兄身为你的哥哥,怎么会杀了你哪?”前一刻还温声笑颜,下一刻,陡然一变,冷峻的面容如涂了一层冰霜,眼底浮起一抹鲜血般浓郁的快意,“我不会杀你,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一点点折磨你,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景宗脸色已然变了,惊恐的面庞上嘴唇已经失了颜色,“你,你这是在向我报复!我不会喝的,绝对不会喝的。”

“喝不喝可由不得你!”景骞眼中有难以言喻的伤痛,他大步向前几步,逼得景宗吓得跌坐在地上,凌然而视,他嗤笑道:“怎么?刚才那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此刻竟也生出惧怕?”他打开瓶子盖子,拇指在瓶子上缠枝花上细细摩挲,“这可是好东西,只要吃上以后你就会如梦如仙,忘却世间烦忧。为兄我对你多好,将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你食用。”

“这是阿芙蓉?你想让我沾上它,然后以后再也离不开。”景宗瞬间脸色一白,喘息间微微急促,咬牙切齿而言,“你是想生生整垮我!”

景骞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下头,弯下腰,幽幽道:“整垮你不是目的,我是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听说只要染上这阿芙蓉,一旦没有了,身体上下每一处就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那滋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直起身子,他仰着头将眼底那抹湿润淹没,“碧柔的血不能白流,我要让你承受比她痛苦百倍千倍的痛。”

“不,不,五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杀了我,一了百了,不要折磨我。”景宗突然抱住景骞的腿,祈求道。

他是真的害怕了,他不怕死,但却怕死的无尊严,死的受折磨。阿芙蓉他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一旦沾染,便会人不人鬼不鬼,到时就是他自己想死都没有力气去自杀。他不要那样活着,他是皇子,天生尊贵,他不能就这样的活着,如同狗一样的活着。

景骞一脚踹开他,“现在知道错了?但晚了。从你喂下柔儿毒药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转身,他将瓶子递给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喂给他,别让他死了。”

他不顾背后传来的哀嚎声离开了房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样报复心里会好受点,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就算杀了景宗又如何,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许是因为怕慕雪芙睡到一半被惊扰到,景容这夜睡在了书房,并没有回正院休息。只是虽然他没回去,慕雪芙却一夜未睡。

天蒙蒙亮,天际有一丝白色的丝带露出,慕雪芙打了个哈欠儿,忽闻有开门的声音,她立即坐了起来。撩开轻纱一看是紫夭,松了口气。

“怎么回来的这般晚?”慕雪芙眉宇间有担忧之色,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夭喘着粗气,自兀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方道:“怀王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我一直等到他走才下手。”

之前红韶回来说怀王去了京郊别庄,慕雪芙于是计上心来,抓住这样一个时机,便派了紫夭黄雀在后。她知道虽然景骞对景宗恨之入骨,但却不会杀他。不过他既然不杀景宗,她就帮他一把。只是,这帐当然也要算在他的身上。

慕雪芙满意一笑,招她到身边,道:“辛苦你了,没惊动人吧。”

“主子还和紫夭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啊。”紫夭娇俏的坐到床边,拍了拍胸脯,道:“我办事主子放心,神不知鬼不觉,保管无人发现。明天,就等着宁王的死讯吧。”

“怀王去那也没少折磨他吧?”

“主子猜的没错,怀王给宁王喂食阿芙蓉,要让他上瘾,生生折磨。”

慕雪芙内心一动,诧然惊愕,“我本以为只是皮肉上受罪,不想这怀王更狠,竟然用上了阿芙蓉。看来,钟碧柔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啊。”食用阿芙蓉,短期内身体受折磨,时间长了精神也会受不了。怀王如此做,不仅是折磨宁王的身体,更是要在精神上摧毁他。精神崩溃,那才真是生不如死啊。

紫夭颔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道:“那主子此举也算是间接的帮助宁王脱离了苦海,他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哪。况且我喂他毒药时,也没让他受罪,说起来倒还便宜了他。”

其实慕雪芙不给景宗活路的原因一个是因为他是玄武帝的儿子,另一个就是因为他曾雇佣冥阴阁的杀手刺杀过景容,而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为重要的。景容是她喜欢的,她不容任何人做伤害他的事情,谁要是敢伤害他,那就只有死。

微醺的烛光下,慕雪芙眼中的莹光微微闪烁,她摸了摸紫夭肉嘟嘟的脸蛋,含笑道:“这次你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紫夭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思忖片刻,笑盈盈道:“我现在无所求,所以也不知道要什么奖励,还是不要了。”

“既然现在没想到,那等以后你有所求的时候再告诉我,我一定会奖励给你。”慕雪芙温和的注视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劳累了一个晚上,快去休息吧。”

看着紫夭离开的背影,慕雪芙嘴边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陷入沉思之中。

紫夭,我只希望不要因为我而连累到你和越风的关系。若是有一天,你想和他在一起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能做的就只是将你从冥阴阁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