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侧妃因嫉妒宁王妃怀孕又深受宁王宠爱,所以起了害人之心。原本是想以一剂打胎药谋害王妃腹中之子,没想到宁王妃身体孱弱,与打胎药中的药材相冲,最终一尸两命,香消玉殒。

宁王爱妻爱子情切,查出实情,当场斩杀了那名侧妃。

景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茶水“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呆愣愣的坐在书房一下午,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甚至怀疑耳朵出现了幻觉,直到下人来报说第二日各府到宁王府吊唁,他才确定原来那个女人真的离自己远去。

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对待她,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有利用吗?有,这是肯定的。从第一次与她“巧遇”都是他特意安排的。他想拉拢忠勇候这个军侯,最捷径的方式就是娶忠勇候家的小姐,结成联姻。彼时,他选中了她。

之后的一切也算是水到渠成,他仪表堂堂,虽不如景容景宇,但也只是稍逊一筹,京中多少女子芳心暗许,他只是对她施展温柔,便得到她的芳心。

只是之后发生的事却出乎他的计算,花轿易主,她却入了宁王府的门。

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挡他们两个人的来往,他一方面想要用她来监视景宗,另一方面又想哄她让忠勇候继续支持自己。他们会偷偷摸摸的幽会,在很多个白天。她的痴情从未变过,一直对他死心塌地。他说过很多情话,许过很多承诺,现在想想他也不知道说这些话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想,大多还是假意吧。她,在他眼里始终是一枚棋子,一枚很好用,又听话的棋子。

直到前些日子听到她怀孕,他知道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自己。他其实很想当着她的面问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也不曾让人给他递消息,他就将她的事放到了一边。

只是没想到上天没有给他机会,没有给他机会问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没有给他机会见她最后一面,更没有给他机会补偿她。

从始至终,他把她只是当作一枚棋子,他对她种种的一切,都是出于利用。

可如今,这枚棋子消失了,没有呼吸了,不会再出现他的眼前,那个鲜活的、温柔的钟碧柔他再也见不到了。

心一下下的痛着,每跳一下,痛便加分一层。原本以为不在意,当失去了才知道,她对于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以后,再也没有女子像她一样爱他了。

眼泪“啪哒”一下落在桌子上,摔成了几瓣,如被风吹散的梅花,落英簌簌。景骞眼珠往上翻了翻,将眼眶里的水汽蒸发掉,衣袖在桌子上一挥,将那抹泪水抹掉。

钟碧柔的葬礼很隆重,规格也很好,光水路大法事就做了七天七夜。下葬之日,路上各府都摆放着一点都不低调,甚至各府之间都在互相攀比,谁也不想显得寒酸。

冥纸漫天飞舞,在一片哀嚎中慢慢缓行,身后是不成音的哭声,只是这哭声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伤心。想来,除了她的家人,别人的,不过是在装腔作势而已。

宁王哭的异常伤心,散发披肩,痛哭流涕,不吃不喝,几度昏厥,如丧妣考一般,只恨不能生死相陪。他手捧着钟碧柔的灵位走在送灵的最前面,双眼通红,眼中迷茫不知方向。他将一个痛失爱妻的男人演绎的淋漓尽致,连他自己都在心里喝彩。

只有他知道,他的王妃并非一碗打胎药送的命,而是他亲自动手将一瓶毒药灌进她的嘴里。

只不过,棋差一招,他做的并不干净,没有耐心等钟碧柔咽了气再离开。

景骞手中拿着一块羊脂白玉和一张满是血迹的纸,昏暗的光线只到达他的下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碧柔身边的人就剩你一个了吗?”良久,他终于开口,若细听,那声音中有一丝极力抑制的撕裂。

跪在地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慢慢抬起头,那是一张被泥垢沾污的脸,黑黑乎乎,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她是钟碧柔贴身的丫鬟,流莺,在钟碧柔弥留之际最后见到的人。

她道:“小姐死后,身边所有侍候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掉,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想应该是都被秘密杀害了。而我,因为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扶灵时若是不出现必有会引起忠勇候的猜忌,所以宁王并没有再第一时间杀我,而是将我留到了最后。我知道一旦小姐的丧事结束,我也在劫难逃,况且小姐最后嘱咐我来找王爷,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便趁着小姐下葬没有人注意逃了出来。”

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块白玉,像是失去很久的珍宝,小心翼翼。景骞的阴鸷的目光散发出如出销宝剑般锐利的寒光,“她是怎么死的?”

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厚,睫毛轻轻一颤,如断线一般从脸颊流到下颌,流莺一想到小姐死前的惨状,心痛如涨潮的海水,一波连着一波。她的手紧紧握成拳状,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宁王知道小姐怀的孩子是王爷您的,所以想用打胎药打掉小姐的孩子。小姐奋力反抗,与他发生了争执。无意中小姐说出宁王的秘密。而宁王,为了保守秘密,便起了杀心,将一整瓶鹤顶红灌给了小姐。”

景骞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流莺,沉声问道:“什么秘密?”

流莺道:“宁王雇佣冥阴阁的杀手暗杀前王妃,并与宫里的丽妃娘娘暗通款曲,如今丽妃所怀之子正是宁王的骨肉。”

“原来如此。”景骞闭上了眼睛,却觉得心更加疼的无以复加。

“王爷,您定要为我家小姐报仇啊,她死的那么惨,临死前还要惨遭宁王的折磨,奴婢看见小姐时,小姐全身都是血。”流莺的眼泪潸潸而下,她扑过去紧紧抓住景骞的袖角,哀切道:“临死前,小姐心心念念的还是王爷。她千叮万嘱,让奴婢将这定情玉佩交到王爷手中。她说,她从不后悔做你手中的棋子,那是她的福,亦是她的幸。你的甜言蜜语,你的温柔呵护,即使是虚情假意,对她来说,都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她说,她和你们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你,今生缘,来生蓄,来世,只愿和你做这世间最平凡的夫妻,来世,她会等着你的花轿,一定会看清楚,不会再上错。”

景骞的手微微一颤,险些拿不住那块羊脂玉佩。这玉佩是他与她定情时他送的,他叮嘱她,一定不要弄碎,更不能弄丢。她是怎么承诺的?人在玉在,人亡玉亡。

如今,玉依旧完好无损,而佳人,却不再得。

她原本是这世间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子,是他将她一步步带进深渊。

景骞的手轻轻的在那沾满血迹的纸上摩挲,仿佛这样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这上面每一个字,每一滴血都可以让人想象她是在怎样痛苦的挣扎中写下最后的字迹。

这纸上的字有些模糊,但他依旧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

“今生无悔。”

她明明知道他是利用她,却还如此义无反顾,真是个傻女人,蠢到无药可救。

景骞慢慢站起来,走出房外。微醺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可他却依旧觉得冷如置身在数九寒天一般。

风吹起,掠过他的脸,他摸了摸,轻轻问道:“是你在亲吻我的面颊吗?”

“柔儿,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一定会将景宗千刀万剐,为你和我们的孩子报仇。”

“下辈子,我会看牢你,不会让你做错花轿。”

雨,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和着风声,如歌如诉。景骞抬头看着天边,云彩间,仿佛有一张俏颜温婉的冲着他微笑。然而,眨眼睛,又消失了。

许多东西,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重要。

收到宁王妃去世消息的时候,景容和慕雪芙已经到了广陵。

钟碧柔,那是个人如其名的女人,温柔、婉约,嘴边总是含着淡淡的笑,但眉宇间却带着解不开的浓愁。

慕雪芙沉默了。之前她百般算计,只不过是为了挑起宁王和怀王之间的战火,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却没想到那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新娘事件里,这个叫钟碧柔的女人却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若是没有那次掉包,钟碧柔就会嫁给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不会有之后的事,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她在钟碧柔身边按了眼线,所以她知道钟碧柔的孩子是怀王的。她知道,那宁王或许也会知道。侧妃因妒忌所为谋害宁王子嗣,不想却连宁王妃也一并谋害,有这么巧吗?慕雪芙很是怀疑。景宗以前已经杀了一个妻子,难道还怕再杀一个吗?

只是,如说景宗是杀害钟碧柔母子的凶手,那她哪?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推人入深渊的帮凶,还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