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当空,闷热难言,艳阳似是要将人间燃烧,大地像蒸笼一样,热的人喘不过来气。房间四角都放着几个盛着冰块的青花瓷大瓮,若是细听,隐隐能听到冰化的声音。

良久,慕雪芙踉跄几步走到江月瑶面前蹲下,拽着她的胳膊,含泪祈求道:“师姐我求你了,你救救景容吧,他不可以有事,他真的不可以有事。我知道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救人,上次你已经为我破了戒,我不该再求你。可是,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救他的命,我只有求你,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求你救救他的命。”

江月瑶看着慕雪芙这哭求的样子,既恼又怜,她狠狠的瞪了眼慕雪芙,使劲挥开她,道:“为了个男人你竟然还哭起来了!慕雪芙,你可真有出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哭,今天倒好,这么多年的眼泪让我一次看个够是吧?”

慕雪芙擦了擦眼泪,楚楚容姿,双眼荡满雾水。看着江月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了咬牙,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娇蛮道:“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将他治好,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师姐了。”

江月瑶甩开她,轻哼一声,没好气的瞪着她。须臾,她眼中精光一闪,灵动的目光在景容身上转了一圈,又注视着慕雪芙,眯眯眼,点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男人了?”

被人一下子说中了心事,慕雪芙不自然的闪躲开目光。她抿了抿嘴,又举目凝滞在江月瑶脸上,坦然道:“是,我喜欢上他了,虽然我一直不承认,也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可我心里明白,我就是喜欢上他了。”

江月瑶无奈的叹了口气,内心虽动容,但依旧想要试着打断她这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你一直在欺骗利用他,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所有事情会原谅你吗?他现在是喜欢你,可到时哪?或许所有的喜欢都会变成恨,他还容得下你吗?还会将你留在身边吗?如果真是那样,你怎么办?”

“我从没想过长久的陪伴在他的身边,我知道当谎言揭穿的那一天,他对我可能除了恨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师姐,即便这样,也是我的不对,是我欺骗他在先,他对我如何都没关系。但是现在,现在他不能再等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只会愧疚一辈子。你自来最疼爱我,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直活在愧疚自责中吗?”

江月瑶真是无可奈何,睨了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景容,撇嘴道:“我看你是入世太浅,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接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好气道:“治瘟疫的方子我早就拟好了,在你醒来之前,那个侧妃已经给你的王爷喂过了,用不了一晚他就会醒来。”

慕雪芙心中欣喜溢于言表,又为刚才所言所为面露讪讪之色。她低头拉着江月瑶的衣袖,含着撒娇的口吻,“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还吓唬我,害的我担惊受怕,以为王爷真的无药可救了哪。”

“我要是不那么说怎么套出你的真心话?”江月瑶扯开她的手,嫌弃道:“你这手洗没洗,别把我衣服都摸脏了。”

慕雪芙噤了噤鼻子,娇哼一声,拍了拍手,道:“你这衣服本来就是黑的,哪里是我摸脏的。”她走到景容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如此,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又为他将被子盖好,就那样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安睡。

江月瑶抖了抖衣袖,看着慕雪芙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连连摇头。她一直以为小师妹是绝情绝义、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真情,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情爱为何物之人。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绝情之人,并非真的绝情,而是因为,没有找到让他动情的人。如果一旦他已经找到令他动情的人,他就会比任何人都用情至深。就像小师妹之于宸王,冷希之于小师妹。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天边露出鱼肚白,地平线上泛起一丝丝光亮,小心翼翼的浸润着的浅蓝色的天幕,伴随着瑰丽的朝霞俯照着整个大地。

景容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刚一睁眼便看到趴在他胸前睡着的慕雪芙。许是昨夜照顾他太累太晚了,她睡得很沉,连景容抚摸着她的脸都未曾醒来。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景容觉得无比的心安,仿佛脱离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位。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见不到她的日子度日如年。在王府时还好,虽然想念,可知道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一离开皇朝就不一样了,就像是秤离开了砣,茶壶没了茶盖一般,让他牵肠挂肚。

原本想到了这就给王府去信,可是在这里,又是治理河道又是赈灾安民,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给她写信。

前几天收到周成的信,信里写道她听说衡阳瘟疫横行,不顾他人劝阻,偷偷出京朝这来,虽责怪她鲁莽行事,但心里却温暖如春。气她擅作主张,又疼她一路奔波,但到最后只剩下心切的盼望,盼望早日能见到她,以解相思之苦。可是没想到还没盼到她到,自己就不争气的病了。

生病期间他昏昏沉沉的,似梦非梦,但脑中全是她的影子。直到前几日,耳边响起她的声音,那么真切,他以为他是做梦,但睁开眼便看见了她。他真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直到指尖传来她温热的眼泪才知道她真的在身边。

许是额头上传来胡茬细碎的刺痒,慕雪芙嘤咛醒来,抬头便看到景容含笑的看着她。

慕雪芙立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上传来正常的温度让她彻底放了心。

“还哪里不舒服吗?”慕雪芙抚摸着景容的脸,眼中满是关心之色,如寒冬腊月里的一缕艳阳,直暖心间。

景容凝神相视,眼中有丝缕不绝的柔情缠绕,似纠缠在一起的黏糖,怎么化都化不开。他搂紧了慕雪芙,声音微弱而沙哑,“心里不舒服,想你想的好难受。芙儿,本王害了相思病,如今你在,本王就痊愈了。”

一时,慕雪芙竟不知说什么好,是感动他一直都想着自己,还是说明明差点死了到他口里却成了相思。她伸手捧着他的脸,手指在他冒出的胡茬上摩挲,“我也想你。”他瘦了好多,两腮已经塌进去,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睛里布满血丝。慕雪芙心疼至极,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一直在眼圈里打转,“我每天都想你,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不该不记得你的生辰,不该不早早的就跟过来······王爷,你还生我的气吗?”

不觉,泪水随着说话时哽咽的音调而滑落,滴到景容的唇上有灼热的温度溅起。他伸舌舔了舔嘴唇,将泪珠卷入口中,泪水清淡隐隐发咸。他抬手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动作轻柔的好像生怕手上的薄茧擦破她娇嫩的脸颊,摇了摇头,将慕雪芙抱得更紧,“本王只是生我自己的气,明知道景宛是特意挑拨离间,还中她的计,与你怄气。本王说过一辈子都会好好对你,可本王还是让你受了委屈。”

慕雪芙伸手抱住景容,眸光晶莹闪烁,戚戚道:“是我不好,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你说实话,不然就算景宛挑拨也无用。”她低下头,细语低喃,“王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觉得我不配为你的王妃?”

“芙儿,你错了。你心机重也好,手段毒也罢,本王都不在乎。”手指在她的背脊上上下抚顺,景容道:“你以为本王是因为你对付景宛才生你的气吗?景宛心肠歹毒,死不足惜,你还击她,置她于死地,有何不可?本王只是恼怒你瞒着本王,还在本王面前做戏。芙儿,我们是夫妻,你是本王心爱的女人,有任何事情本王都站在你身边,你唯一不需要欺骗,不需要演戏的人就是本王。”

慕雪芙身子一震,抬眸凝滞在他那虚弱的面庞上,轩眉道:“若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却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你会怪我,会恨我吗?”鬼使神差的慕雪芙问出这样的话,话一出口,她心里跳的厉害,几乎到了嗓子眼,意欲冲破。

景容神色瞬间肃然,让慕雪芙心头一凛。他郑重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需要你欺骗本王利用本王吗?”见慕雪芙露出慌张的表情,以为吓着她了,态度霎时软和下来,安抚道:“你只需要做本王的小女人,什么都不用烦,什么都不用操心,更不用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做任何事情本王都会支持你,所以,你无需隐瞒,无需欺骗,更无需利用。因为你想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本王,本王就会为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