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的“绿绮”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如绿藤蔓绕缠绻于古木之上,反射着清冷的微光。

景容凝注着慕雪芙,心中蒙上一层阴翳,如雷雨前的黑暗的天色。久久,他弯了弯嘴角,如扇的睫毛慢慢忽扇了几下,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鸦色阴影。他握住慕雪芙的手,贴在自己的心上,“你在我身边,我怎会孤立无援?”

景容巧妙的避开了她的所有问题,而是说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慕雪芙淡然微笑,娇嫩如花,她轻轻靠上景容,娇嗔的长声唤着,“王爷——”

夜色降临,烛光绵柔,金丝纱帐慢慢垂下。

一夜温柔,次日清晨,窗外明媚晨光透进几缕春色,喜鹊站在窗檐上,扑哧扑哧几下翅膀,实在是听不得屋里的娇吟嗔语,便遮住脸颊,含羞离去。

“别闹,别闹,我还没睡够哪。”慕雪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景容怀里挣脱出来,还没睡好,这个登徒子就又按捺不住,想要重温昨夜春边。

景容哪里容得她的挣脱,摁住慕雪芙的胳膊,调笑道:“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你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你下来,你这是欺负我!”慕雪芙转了转手腕,却难逃他的桎梏,“王爷,我不和你好了。”

“不和本王好了?那本王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景容笑意更深,在慕雪芙的腋下挠了挠,威胁道:“还和不和本王好了?嗯?”

“呵呵,王爷,你好坏,你快放开我!”身上被他压着,无从动摇,慕雪芙抬起小腿,用脚后跟一下下踢着景容的屁股,“你快放开我,快点!你这个坏蛋,别玩了。哈哈,啊!你快停手。”

景容直接用腿压住她那乱蹬的小腿,手中的力度不减,笑声从胸腔里溢出,“敢说本王是坏蛋,本王就坏给你看。”他的手指如在慕雪芙的腰上一直挠到腋下,“还说不说本王坏?”

“不坏,不坏,王爷最好了。”慕雪芙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求你了,饶了我吧。”

听到她求饶,景容停下手,“这么快就求饶,真是没志气。”

“我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慕雪芙搂上他的脖子,嗔着他。

景容无奈的低低一笑,如初春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暖入人心。眼睛凝视着身下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睛笑吟吟的,双瞳剪水,顾盼之间春水荡漾。这样的美人,在自己的身下承欢,不免让他有几分自得。

慕雪芙被他瞧得有几分羞涩,脸一红,未施粉黛却娇艳如花的脸庞往枕头上一歪,“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没瞧过。”

景容眼中的暖色如波水荡漾,掀起层层涟漪,那涟漪过后,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他抚摸着慕雪芙的散落在鸳鸯枕头上的发丝,声音中带着几分深沉,“若是没有皇上的指婚,不知你会嫁给谁。”

说出这句话,景容只觉得心口疼了一下。若是她嫁给了别人,这温软的身躯,这美丽的容貌就都会属于别的男人。那个男人会见识到她的媚眼含羞,那个男人会抚摸她的冰肌玉体,那个男人会品尝她的甘香蜜露,那个男人会·····他不敢再想,只要一想到她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积压在胸膛里的怒气就像是快翻涌出来一般。

幸好,幸好,他娶了她。

慕雪芙可没他想到那么多,况且她侧着脸,没有看见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眸。等她转过头看着他时,景容眼中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

慕雪芙挑了下眉,点了点他的脸颊,脆生道:“嫁给谁我不知道,但没有皇上的指婚,我定然不会嫁给你。”

景容一下子咬住她那根手指,含糊道:“你敢不嫁给本王!你要是嫁给了别人,本王就是强取豪夺也要把你夺回来。”

慕雪芙“噗哧”一下笑出声,掰开他的嘴把手指拿了出来,噤了噤鼻子,道:“哼,讨厌,那你不就成了强盗了吗?”

“强盗就强盗,为了你,本王不介意当一回强盗。”景容调笑而道,不以为然。

慕雪芙似有不信之意,撇撇嘴,问道:“真的?”

“你说哪?”景容又是一笑,在她的鼻子上刮了刮,补上一句,“当然是真的。”

正在这时,周成在外间唤了声,打破了床上两个人玩乐的心。

“王爷,药方从含香的房里搜出来了。”

听罢,景容猛然起身,掀开帘帐,扬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王爷,昨夜侍卫们搜了一夜,终于搜到了李侧妃杀害王妃的证据。含香将药方藏在了房脊上凿的小洞里,洞里不但有药方单子,还有含香亲自写的陈情书。这回,李氏是证据确凿,无从狡辩了。”周成又复述了一遍,这一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的清清楚楚。

景容一喜,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他回头拥抱起慕雪芙,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芙儿你听到了吧,证据确凿,这回李氏就是有九条命,本王也要一条一条给她了断。”

慕雪芙心里倒是平静,她拍了拍景容的肩膀,“王爷能抓住害死母妃的凶手,也算是告慰她老的在天之灵了。”

侧妃李氏被带进前厅时,身上只着一件铁锈紫色的袄裙,头发凌乱不堪,脸上的神情如秋日里败落的花叶,颓败凋零。她被关押在后院不过数日,竟瘦的不成人形,凹陷的两腮衬得雚骨更高。头发未绾成髻,松松垮垮随意散着,憔悴的隐约让人认不出。

带她进来的人半搀着她,等到了地方,便撤下手,随意往地上一扔。她膝下一软,如失了主心骨的稻草人,直接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景浩看到自己的母亲这份不堪的样子,心中不忍,别过脸,不去看她。

前后脚,锦葵连同奶娘的尸体一并被带到前院。奶娘的尸体散发着腐烂而恶臭的味道,让人纷纷嫌恶掩鼻。

景容似是闻不到这股气味,冷眼看着李氏,强忍这怒火,眸中厉色毕现,指了指奶娘的尸体,“李氏,你看你认不认识这具尸体啊?”

李氏抬起眼皮看了眼景容,面露嗤笑,又闭上眼睛。

见她不说话,景容翻腾的震怒越来越汹涌,冷厉的声音从牙缝里切齿,“她被你从头顶灌入水银,一点一点折磨死的。”

李氏轻轻一笑,出了声,声音里透着沙哑,如沙粒过筛时覆在筛网上的细尘,她看着景容,神色中皆是挑衅之色,“她不止被我用水银灌顶,我还用针扎,用刀割,用火烙,她的嘴真是硬啊,任我怎么折磨她一个字都不吐,我一生气就给她开了顶。王爷不知,啧啧啧,那场面,想想都凄惨。”她闭上眼睛,像是回忆一般诉说,“灌水银的时候,她痛苦的全身抽搐,凄厉哀嚎。不过,堵住了她那张嘴,她只能闷闷的发声,那么狰狞的声音,我至今都记得。”

景容紧皱着眉头,难掩双眸中无尽的悲悯,他紧紧的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欲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只迸出两个字,“毒妇!”

“哈哈哈哈哈······”李氏如同疯妇一般,狂笑不止,一双眼睛恶毒的盯着景容。许是笑的太尖锐,嗓子眼里发出尖细的声音,口水淹没喉咙,呛得她猛烈的咳嗽起来。但她尤不甘心,向景容爬行几下,“我是毒妇,那你以为你这王府里的女人就干净了吗?你这满院子的女人,哪个不毒?我只怕她们一个比一个毒,比我还要狠毒。景容,我怕你难消美人恩,哪一天被女人毒死都不知道。”

周成见她诅咒王爷,挥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朵,打的她身子一歪,如丧家之犬一般趴在地上。周成下手极狠,连他打完,手都有些麻木。

李氏的右脸上因这巴掌,而肿得老高,赫然五个手指印,连嘴边都打出血来。她像是不觉疼似的,痴痴一笑,舔了下嘴边,将那抹血迹碾入舌尖。继而,她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绢擦了擦被打脸的地方,看着周成,骂道:“狗奴才!”

周成冷哼一声,没有动怒,只是平静道:“就算是狗,也有狗性,知道感恩图报。可有些人,即便是托生成人,做的事却猪狗不如。”

这话说的不吭不卑,不免引起得慕雪芙的目光,心里也对周成高看了一眼。

李氏脸色似猪肝般涨红,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景容,倏尔,眼角一扬,连连冷笑几声。

景容眯了眯眼,俊美的脸被憎恨锁覆盖,他的声音中有一抹难掩的压抑,“你这是不打自招了,是吧?”

“王爷能找来锦葵,又能找到奶娘的尸体,想来含香留下的证据也找到了吧。人证物证齐全,我还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