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某处破烂的房屋。

水和尚盘坐在地,嫁衣鬼靠在墙上,剥皮鬼烦躁地吃着瓜子,笑面鬼一言不发,锦衣老鬼缩头缩脑地向外瞅着。

徐桃殷勤地擦去石头上的土,谄媚道:“白姑娘,你要不来坐我这,贼干净!”

徐桃也不知道从哪听到,嫁衣鬼叫‘白壁人’,一口一个白姑娘叫的殷勤不已。

嫁衣鬼没理会,水和尚一屁股坐了过来。

“和尚!我没请你!”

“阿弥陀佛,不请为请,请亦为请,徐桃,你话里禅机很重,有灵性,不如入我佛门吧?”

“放屁!你那是胡搅蛮缠!”

徐桃很生气,殷勤被和尚给占了,这可不是他要的结果!

这里面,论威望,嫁衣鬼是最高的,论老练,一般都是剥皮鬼拿事。

两个鬼都各怀心事,没有开口。

水和尚就成了主事的。

水和尚扫视屋子里,淡淡道:“诸位是担心牛猛他们?”

剥皮鬼吐了口瓜子皮:“这不废话么!”

“呵呵,不必担心。我们各怀使命。”

“不担心?”剥皮鬼瞪了一眼水和尚,“外面成千上万的恶鬼!打车轮战的话,鬼王估计都要被拿下!怎么能不担心!”

“你不觉得,牛猛是为了历练自己吗?”水和尚一笑,顿了顿,“主子的首席鬼将,目前鬼术只有一个飞魂腿,显然,牛猛着急了。”

嗯?是这样吗?

剥皮鬼发现自己更烦躁了,这次的烦躁,源于没能跟兄弟们并肩作战。

自从跟了秦昆,他的生活就变了个样子,以前在鬼城苟且,现在有了生活、休闲、有了责任,这对于他来说,是约束,但也充实。

秦昆的鬼差中,剥皮和牛猛的关系是最好的,甚至比他以前的袍泽无头鬼还要亲密些。

现在牛猛出去单打独斗了,无头鬼也去了,自己竟然藏在这里。

“我要出去!”

“不行!”

开口阻止的是嫁衣鬼。

嫁衣鬼道:“主子说过,武茶会要拿魁首。最后一关是演武,单对单,我们这里只有牛猛和你有机会,你不能去。”

嫁衣鬼潜力强,但是鬼术偏好身法。

吊死鬼潜力强,但是鬼气堪堪厉鬼。

牛猛潜力强,但是已经打架去了,生死不明。

所以,一个潜力中上的剥皮鬼,成了武茶会的希望。

剥皮鬼是有自知之明的,嘴角带着苦涩:“大姐头,这次参赛的鬼武士你也看到了,鬼将就有几十只,我一个恶鬼,拿什么跟他们去比?!”

嫁衣鬼微微一笑:“鬼将就很厉害吗?”

鬼将……不厉害吗?

剥皮鬼想要反驳,迫于嫁衣鬼的气势,又不敢开口。

徐桃挖着鼻孔,朝着水和尚弹了弹:“就是,鬼将就很厉害吗?瞅你的怂样。”

嫁衣鬼看到剥皮鬼不说话,继续开口,这次的口气,变成了启发,她的玉指点了点徐桃的方向:“像徐桃这种废柴,就算有潜力晋级鬼将,他又有什么厉害的?”

正挖着鼻孔的徐桃用力过狠,鼻孔出血,他一脸欲哭无泪:“大姐头!!!我没招你惹你啊!”

嫁衣鬼的话,像是点拨一样,焦虑的剥皮鬼突然一愣,明白了过来。

似乎……有道理!

不是每个鬼将,都擅长战斗的。

嫁衣鬼道:“这几天我打听过这些年的武茶会概况,你要小心的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将,而是那些被称为‘鬼武士’的鬼将!那些,才是会打架的!”

剥皮鬼刚高兴片刻,哭笑不得:“说来说去,还是要对上厉害的鬼将。”

嫁衣鬼道:“这些天我来鬼城打听过,滇南鬼王的‘杀生屠’,雪山藏王的‘赤血将’,神都鬼王的‘逆家佛’、‘殷墟刑官’,淮泽鬼王的‘八臂魔’,长白鬼王的‘守山伥’,这些才是真正厉害的。到时候先晋级32才是王道,不一定每个强大的对手都能碰上。”

这些家伙的名号,听起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这怎么打?

谁都看到,剥皮鬼有些怂了,这是压力太大的缘故,不过,剥皮鬼担忧片刻,便一扫眉头愁色。

都这时候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最多,就是一死。

心结解开,剥皮鬼不再为不能和牛猛他们并肩作战而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藏于心底的隐忍。

嫁衣鬼看到剥皮鬼心结解开,转头对大家吩咐。

“现在,都保存好实力吧。我们躲避的这个地方还不错,如果有机会,还能出去偷袭一些对手。”

嫁衣鬼说完,众鬼差一愣。

偷袭?想多了吧?怎么偷袭?

其实来到城里,嫁衣鬼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以她的挪移术,引一些猛鬼去围攻其他鬼武士,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嫁衣鬼解释完,刚刚还有些绝望认命的鬼差们,眼中多了一丝希望。

似乎……还有机会!

……

另一边。

茅山麾下。

一个地窖,白无常坐在首座,其下是雷桃鬼、人烛鬼、碎骨鬼、饮火鬼。

“各位想必听明白了吧?”

“明白!谢老大,你想把那群恶鬼引到别人的地盘,那别人会不会把恶鬼引到我们的地盘?”

白无常谢子迟摇摇头:“首先,我们这里最为隐秘,虽然在城中,地方不偏僻,但是别忘了,只要守好门口,外面的恶鬼是会互相残杀的。其次,我只要出去,必然不会引人注意,就算他们注意到,引来一些麻烦,我们只要守好门口不让那些恶鬼进来就行。”

总之,其他几只鬼差的任务,就是守好门口。这地窖,是一处险地,也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

这,就是它们的地利!

他们瞬间明白。

饮火鬼怨毒道:“谢老大,我要找机会给那只牛魔干掉!”

白无常心中摇摇头,这只饮火鬼,忠诚足够,可是气量太小,很容易破坏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

现在,并不是茅山和扶余山争正统的时候。茅山本来就是公认的捉鬼师祖庭,就算你打败了牛猛,也是徒添恩怨罢了。

“这个,到演武时候再说。不过,我确定,你打不过他。”

“我可以偷袭!”

“秦上师手里就没有能偷袭的鬼吗?!”

饮火鬼愤愤不平。

其他几只鬼差,似乎觉得上次打输了,也很丢脸,都想争一口气。白无常看到大家表情各异,哀叹一声。

毕竟,这些家伙格局太小。

……

南宗麾下。

尸灯鬼、刺刑鬼、血寡妇、巨石鬼、飞雷僵,五只鬼将,躲在一个猥琐的地方,是尸灯老鬼挑的。

“各位,大概明白小老儿的意思了吧?”

尸灯老鬼是死人坑爬出来的,生前为了活命,吃过人肉饱腹,点过人油取暖,为的就是活下来,把战场消息传递出去。

他是病死的,病后不求医,为的就是等死。

尸灯鬼的气质有些阴郁,思虑极重,算是谋将,他安排部署完毕,飞雷僵瞪着死鱼眼,显然不明白。

不过没关系,飞雷僵听得出,他们让自己走前面,自己就走前面好了。

“血寡妇,你的裤子怎么开衩这么高?腿不冷吗?”

飞雷僵瞪着眼珠子,指了指血寡妇滑腻的大白腿。

血寡妇生前乃生煞阴命,刑夫刑家,守孝期间,惨遭做法事的法师凌辱,她状告家中长辈,长辈不信,法师借机污蔑她邪灵上身,被鬼附体,最后被钉头而死。她凶厉怨愤,一直以来都非常厌恶男子!

裤子被撕成这样,是她心中不能被提的忌讳,突然被飞雷僵明目张胆地问出,血寡妇厉色迸现。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杀了你!”

同样是鬼将,血寡妇一点也不虚飞雷僵!

啪地一声,飞雷僵脸上挨了一巴掌,脸上不仅有巴掌印,还有被挠的血痕。

“为什么打我?”飞雷僵莫名其妙:“算了,小胖告诉我,不能打女人!我不和你动手,你速速走开!”

二人突然起了争执,坐在石碾子上的巨石鬼一愣,不知道如何是好。

刺刑鬼也是女儿身,怨毒附和道:“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尸灯鬼无奈安抚道:“小声点各位,千万别释放鬼气,恶鬼进城了,大局为重!”

血寡妇还想动手,忍了忍,长长的指甲点了点飞雷僵的太阳穴:“你给我等着!”

血寡妇和刺刑鬼去了角落,飞雷僵瞪着死鱼眼,看向巨石鬼:“石头,她为啥打我?”

巨石鬼生前采石的把头,其实也就是个石矿的苦工。他浑身脏兮兮,揉了揉鼻子,苦涩道:“别问俺,俺媳妇跟监工欢好,那监工找人把俺活埋了。女人是咋想的,俺可不清楚,反正很危险!”

飞雷僵同情地拍了拍巨石鬼的肩膀,巨石鬼挤了几滴眼泪,一旁的尸灯老鬼有些惆怅:老子这群队友,到底靠谱么……

……

北派麾下。

祭炉鬼坐在屋子里,脚底下是一个火盆,在烤脚。

缠铃鬼把屋子布置的全是铃铛。

“缠铃妹,你这样,我们会被发现的。”

缠铃鬼似乎觉得也是,又把布置好的铃铛全部卸了下来。祭炉鬼无奈摇头,叮叮当当的响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祭炉大哥,我们为什么要待在九地鬼差的隔壁?”

九地,是酆都观、鱼龙山,酆都观莫无忌的饿死鬼、鱼龙山赵峰的黑绸鬼,此时此刻,就在他们隔壁。

“一来,我们弱,人少,二来,他们也弱,人少,看看能不能联手一下。”

“不去找秦上师的鬼差们吗?”

“他们人多,我们去了,不能平等对话的,要想平等,就得找和我们差不多的。”

缠铃鬼点了点头,反正她也不懂。就听祭炉鬼的好了。

……

九地,酆都观、鱼龙山麾下。

饿死鬼不知从哪掏出一罐观音土,往嘴里塞着。

他看着趴在房梁的黑绸鬼,二人一上一下,无语地对视着。

黑绸鬼如同一个被黑布裹的木乃伊,趴在房梁,和饿死鬼对视半晌,饿死鬼道:“吃点东西不?”

黑绸鬼简单道:“锦衣卫不吃土!”

饿死鬼将观音土全都倒入自己的嘴里,摸了摸鼓胀的腹部,还是有些饿。

“锦衣卫平时都吃啥?”

“吃人!”

“太可怕了……你要干什么去?”

“我听到隔壁再说想和我们合作!”

饿死鬼舔了舔嘴唇:“合作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