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西北,春芽没有选择坐飞机,而是坐了火车。

毕竟这段事儿太多,她神经崩得太紧,想看看一路风景,也让自己放松、放松。

只没想到,会那么巧在车上碰见王凛。

看到春芽,王凛也很惊讶,哦不,更准确说,是惊喜。

“春芽姐,你这是上哪儿啊,居然在这儿碰上你。”

春芽笑了笑,说了一个地名。

王凛一拍大腿,把行李搁到床底下,在她对铺坐了下来,“那真巧了,我也去那儿,写生。”

尽管不知道一个荒凉的小山村有什么好写的,春芽仍是点了下头,接着想起一件事。

“对了,王凛,我那天在江桥国际医院看到你了,不过你走得太快,我没来得及跟你招呼。”

王凛一愣,“我没去过江桥医院啊。”

春芽皱眉,“怎么会呢,你那天是不是穿着一件蓝色棉服,灰色长裤么。”

王凛茫然摇头,“没有。我没有蓝色棉服,也没有灰色长裤。”

春芽这下就疑惑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和王凛长相相似的人。

她没再继续纠结这个,同他闲聊起来。

说句不要脸的,春芽觉得自己也算半个搞艺术的,跟王凛这种职业艺术家还挺聊得来的。

王凛给她看了他最近画的画。

多是以海洋生物为主题的,色彩瑰丽,奇幻无比,引得春芽不住惊叹,“你这画能发我电子版么?”

王凛愣了下,这可是他要办展的画啊,还没公布。

不过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他点点头,“好,我回头发你邮箱。”

春芽开心道,“多谢,”眼睛贪婪的盯着屏幕,手指还在上头轻轻划着,“你这色彩运用实在太棒了,大胆,震撼……服装设计上应该可以借鉴吧……”

王凛猜到她就是这个目的,笑道,“关于色彩,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色卡,最和谐的颜色都在自然界,不信我带你去看。”

春芽,“去哪儿看?”

王凛,“大漠、戈壁,哪儿都可以。对了,你之前来过西北吗?”

春芽摇摇头。

她走过的地方太少了,这对一个设计师而言,不是好事。

可她现在,的确是很难抽开身。

王凛说,“我来过,去年夏天头一回来,那景色,绝了,终身难忘。所以今年我又决定来。大漠、戈壁、石窟、雅丹、高山、湖泊、草原、花海、圣洁的庙宇……看似无法兼容的美,都真实的凝聚在这片土地上。”

春芽想着壮美瑰丽的敦煌,确实有些心动,不过她的计划只有三天,怕是不能远行了。

王凛说,“你得多走走,才能收获灵感。你知道吗,这世界根本不缺乏能够设计出时尚优雅、性感漂亮时装的设计师,但却非常缺乏服装设计师。”

春芽偏着头,“这话怎么说?”

王凛道,“以前教我们素描课的老师,是服装艺术设计专业的,她常跟我们讲她的师姐杨瑾。说杨瑾就是行走的服装设计师。”

春芽惊了一跳,“杨瑾?”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

“怎么,你也听过这个名字?”

王凛轻轻一笑。

春芽嗯了一声,问,“说说你知道的杨瑾吧。”

王凛好奇道,“你怎么会对她感兴趣?”

春芽道,“你不是说她是行走的服装设计师么,愿闻其详。”

说这话时,她心里起了好多疑问。

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抓不住它。

王凛说,“杨瑾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师,十六岁就有了自己的首秀,在东]京。”

春芽,“东]京?十六岁?”

王凛点头,“在杨瑾的字典里,时装和服装两个词的含义,有着天壤之别。”

春芽不再插话,认真听着。

王凛,“杨瑾自小就随父母周游世界,见识之广博,

在她的认知里,世界之大,各型各色的漂亮衣裙满地皆是,时装更是变化莫测,

把都市生活装扮得绚丽多彩,不断喂养着人们的欲望,

几乎让人相信,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但事实上,随着阅历渐长,她不再关注表面的繁华,而把目光投向艺术层面,

越来越被真正的艺术所吸引,

艺术世界在她眼前展开的动人图景,给了她丰厚的精神食粮,以及与隔世知音相遇的幸福感,

她的旅行也从都市,深入乡野,这让她对生命价值,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和探索。”

“她不满足于服装在生活中的实用性、装饰性及形式上的各种花巧变化,

更没把获得名誉与利益作为支撑她工作的目标,

她渴望服装之于她,如同油彩之于画家,石头之于雕塑家一样,

拥有作为一种单纯的个人创作语言的独特表达,

让人们不停留于对其表面形态的观赏,

而走向内心世界最深处的交流与思考。”

春芽垂着眼眸,心里浮现出那张泛黄的照片。

王凛以为她不爱听这种煽情的语调,马上调了部电影出来,“要不要看电影,看完刚好休息,明天就到了。”

春芽点头。

看的是新龙门客栈。

演员很棒,将金镶玉的风骚入骨、敢恨敢爱演得入木三分,亦将江湖儿女的情怀与抱负演绎的丝丝入扣,一众配角也是,个个可圈可点,一切都恰到好处,就像适合自己的爱情。

以至于她睡着时,脑子里都是电影画面。

不过很奇怪,画面恍恍惚惚,一下就从金镶玉变成了那个叫杨瑾的女人,

还和她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

到了目的地,王凛积极的帮她拿行李,春芽推脱不过,也只得由着他。

刚出门,就看到有人举着她的名牌,白板上用墨水写着蒋小姐三个字。

“还有人来接你呀?”

王凛转头看着春芽。

春芽也觉得奇怪,以为他们会打电话,没想搞得这么贴心,“是我联系的司机,去村子的,听说那边路不好走,所以就提前找了。”

“哦。”王凛不疑有他,“我可以搭便车吗?”

春芽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高高兴兴朝举牌的人走了过去。

对方是辆面包车,脏是脏了点,但这边条件就这样,也没什么好挑的。

再说人家也很热情,又是帮他们拿行李又是递水的,搞得春芽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跟王凛都坐第二排,后边儿放着杂物,光线昏暗也看不清楚。

只听司机说了声出发,油门一踩,车就动了起来。

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几条巷道,朝大路开去。

车上有帘子,春芽正想拉开,看看外头的风景,就听背后大喝一声,“别动!”

话毕,冰凉的刀子就抵上了脖子。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真正的师傅。

那么,车上的人……

她浑身一凛,眼珠朝旁边看去,见王凛脖子上也一样,搁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锋利异常,擦着皮肤就能出血。

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没那么慌,那次是被李森绑。

这次呢?

又是谁?

还是赶巧碰上了当地的恶人?

她深呼吸了一口,“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迅速伸手,拿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手法极其专业,她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失去了知觉。

等醒过来,是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前方低垂着一只白炽灯,旁边的木柜上全是灰,她和王凛紧挨着坐在一张破床上,头顶还有破了洞的蚊帐,颜色黑乎乎的。

“这是哪儿?”

春芽自言自语。

“不知道。”

王凛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无法跟她一样保持淡定,“春芽姐,我们是被绑架了吗?”

春芽没说话,动了动手腕,被麻绳绑得很紧,连指头都不能活动。

“春芽姐,怎么办?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王凛真吓住了,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儿,竟然哭出了声。

春芽看着他,“别慌。”

说完铆足劲儿大喊,“有人吗?有人在吗?”天天书吧

没人回答。

春芽试图站起来,发现脚上也绑着链子,一头拴着她和王凛,另一头系在床柱子上。

“这是什么地方呀?看起来像是旧式宅子。”

见春芽比他淡定,王凛觉得心头不是滋味,四下扫了眼,“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说完大喊一声,“有人在吗?”

话音一落,只听砰一声。

门被推开。

进来两个穿棉大衣的男人,胡子拉杂,身材很壮,让人想起影视剧里的土匪。

“你们什么人?”

春芽盯着两个大汉。

“哟,这小娘们儿,还挺劲儿!”一个大汉走过来,虎口卡住她的下巴,“长得还挺水灵。”

“放开她。”另一个大汉站在一旁,冷冷呵斥一声。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妞儿,只能看不能用。”男人舔了舔嘴唇,应声放开春芽。

“你们什么人?”

春芽看着那个冷声呵斥的人,感觉他应该是能做主的。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们,但你必须配合。”

那人盯着春芽,语气毫无感情。

春芽深呼吸了两下,“怎么配合?”

那人道,“告诉我,绣谱在哪里。”

绣谱?!

春芽望着他,“什么绣谱?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人也不废话,“你是蒋承光的女儿没错吧,蒋承光手里有本绣谱,在你手里,你把它交出来,我们就放过你们。”

嗬!

春芽冷笑一声,“如果不交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们总不至于真把她和王凛杀了吧。

这年头,杀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对方笑了笑,“我们不杀人,只会在他身上划一刀,把你俩留这儿,然后把门敞开,我们开车走。”

春芽没说话,王凛也愣着。

那人接着说,“这附近有野狼出没,现在冬季,狼没吃的,狼崽正饿得慌,这门敞着,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你说狼会怎么办。”

王凛大叫起来,“春芽姐,我害怕,我最怕狗,小时候我被狗撕掉一块肉,我一辈子都记得,太可怕了……”

“闭嘴!胆小的男人最让人瞧不起!”

春芽吼了一声,王凛立即闭上嘴巴,表情委屈极了。

那人笑了一声,“蒋小姐,你说是绣谱重要还是人重要啊?”

春芽不说话。

那人从腰里摸出匕首,直接走到王凛边上,用刀尖慢慢挑起他的袖子,

接着,一发狠,就在他手上划了一刀。

顿时,血如泉涌。

王凛大概是晕血,见了这状况,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吭,直接晕了过去。

春芽闭了闭眼,“你们帮他包扎一下吧。我说。”

呵,男人笑道,“早配合不就好了。”

于是,跟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撕了块破布,不知从哪儿搞了酒精,一喷洒,麻利儿帮王凛包了起来。

包扎手法看起来还挺专业,一看就没少干这种事。

春芽不想去猜测他们的身份,想也知道是跟他父亲的死有关,只可惜陈警官那边并没有什么头绪。

所以这事儿,还得她自己来,一点一点,去找答案。

“绣谱在我租的房子里,卧室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蓝色丝绸包裹。”

春芽说得很清楚,绣谱上的内容她都记得,他们拿走也没什么。

那人听她说完,就拨了个电话,“卧室,床头柜,第一个抽屉。”

听起来,她的出租房里早就有人等着了。

春芽问,“你们到底什么人?”

那人看了她一眼,“不该知道的,不必知道。”

这话算是白问了。

好在,他们的确信守承诺,等确定找到绣谱后,就离开了。

走之前,把春芽手指上套的绳索给解开了。

意图很明显,手指能活动了,就看她自己造化。

什么时候能解开,就什么时候走。

王凛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春芽也不想说什么埋怨的话,两人很快把绳索解开,就走了出去。

哪知这房子处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周围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看房屋的造型,像是征战年代有钱人家留下来的堡子。

春芽甚至搞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在她的手机功能强大,有定位坐标,这就打了电话报警。

警官来得也快,只是没起多大作用。

描述了歹徒的样子也是废的,现场根本没留下什么靠谱的痕迹,两位警官只匆忙拍了个照录了个口供,就把两人带离了这里。

本来说好散心,现在倒好,心情更糟了。

王凛手受了伤,背着个大包和画板,也没什么心思写生了,只跟着春芽。

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不管住店还是打尖儿……

春芽呢,心里惦着一堆事儿,更是无心看风景,到了陈小希家,看望过她母亲后,就打道回府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村里,春芽碰见了一个叫龙岩的人,银河酒吧的老板。

这位龙少爷,是真心喜欢陈小希的人,可惜运气不好,没能得到她的心。

说实话,春芽挺为龙岩难过的。

但没办法,人死如灯灭,再痛苦她也回不来了。

宽慰了龙岩几句,她就干脆地离开了。

路上,王凛紧跟着她,表现得很依赖,“春芽姐,对不起,身为男人,我没有保护好你不说,反倒让你来保护我,真的对不起……”

听到春芽说瞧不起胆小的男人,王凛真心觉得很冤。

其实他也不是天生胆小,他是真的很怕很怕狗,更别说比狗凶残N倍的野狼。

于是,他很详细地跟春芽描述了他儿时被狗咬的经历。

说是一个坏女人,因为嫉妒他妈妈美貌,故意放狗咬他。

春芽听了也觉得气愤无比。

怎么会有那么可恶的女人,放狗去咬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要不是好心人相救,王凛就死在当场了。

看着他白皙俊美的脸蛋,她真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了,“行了,这次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什么也别想了。我得赶紧回去搬家,重新换个地方。”

王凛道,“你那绣谱到底什么来头,这些人干嘛要找它?”

春芽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得去把这问题弄清楚。”

王凛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什么,就叹了口气,

转而对她说,“你要搬家的话,跟我合租吧。”

春芽挑眉,“跟你合租?”

王凛点头,“我租的三室,离你工作室挺近。有一间我自己改成了画室,还有一间空房。我画画可以带上你,这样你能找更多灵感。你难道不知道,著名设计师香奈儿可是有很多画家朋友的。”

拿香奈儿哄她,可真有他的。

春芽笑笑,“房子在哪儿?”

王凛笑道,“山临境。”

春芽倒吸一口凉气,“王凛,你一个月工资多少,竟然租得起山临境的房子?”

那可是高端住宅楼,虽说靠近郊区,可是毗邻国内鼎级别墅区七风堂,价格一点都不比市中心便宜,住那儿的倒真是艺术家居多,但听说,如果是女性,多数是被金屋藏娇的。

王凛道,“我工资不高,但我这个人爱享乐,一有点钱儿,就想让自己过得好点。”

这话春芽是不怎么信的,王凛的家境她是知道的,他不会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

不过她什么也没再说了,跟他一块儿去了机场。

……

飞机一落地,就接到楚亦南电话,说这两天没她的消息,江晓离快“诈尸”了。

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春芽问,“他还在装?”

楚亦南,“可不是,要抓他堂兄的把柄,马虎不得。”

春芽嗯了一声,心道豪门的烦心事就是没完没了,一天天斗来斗去不累吗。

但转念一想,她没拥有过那么多财富,不知道有钱的好,自然是不理解他们这种争斗的乐趣所在。

不过,这么几天,她也的确是有些想他了。

想了想,对那头的楚亦南道,“我今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