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自由都市耶路撒冷

迅速奔近过去,越是接近那处遗迹,妮儿越是听见奇异声响,使她益发肯定有人正在操作遗迹。

转眼间到了遗迹上空,阵阵瑰丽的彩光,映得妮儿几乎睁不开眼,只是依稀见到遗迹石阵中有人活动,像是把什么庞大的东西不停地往石阵光符中抛去,而泛着彩光的石阵,就像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潭,毫无保留地把抛掷下去的东西吞噬。

虽然弄不清楚这代表什么,可是自己既然负责耶路撒冷的城防安全,就不该发生这种自己不清楚的事,妮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出手阻止。

“下面的人,全部给我停手,否则我……”

呼喝同时,妮儿飞快地飙射落下,天魔劲也运集于掌上,只是人还没落下,一道凌厉气浪打横偏扫过来,直切向腹侧,如果硬挨一记,肯定当场重伤呕血,妮儿无奈,只有横腕进行防御,两股力道一对撞,手腕疼得险些骨折,整个身体更被扫了出去,摔落地面,撞塌了一堵石墙。

“呜……是谁?”

“对于远来的客人,这样是失礼了,不过身为耶路撒冷的守护者,这是我的职责。”

雪白的耀眼光影,散发着不属于世俗的圣洁,拦阻在站定起来的妮儿身前,纯净无瑕的白袍、绘有独角兽图腾的银雪甲胄,说明了她的身分,握在手里的银色长枪,不住散发着身为耶路撒冷圣教第一高手的澎湃气势。

“米、米迦勒团长?”

妮儿很讶异,虽然她很想为了那日暹罗城的脱险向恩人道谢,但来到耶路撒冷后,别说与米迦勒谈话,就连见到她背影的机会都不多。这位圣殿骑士团之长,似乎过着极度深入简出的苦修生活,妮儿甚至以为,除非铁面人妖亲自出战,否则米迦勒根本不会现身,那么,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

再往旁边一看,十余名身手矫劲的圣殿骑士,忙碌地搬运某些东西,往石阵中抛沉下去。阵阵彩光闪动中,那些东西与自己在太研院看到的机械类似,显然也是太古魔道之属的器械。

看着这些东西,妮儿都弄糊涂了,突然间,她想起了那天东方玄龙的耳语。

“米迦勒团长,我知道我始终是个外人,不方便过问太多,但现在大家都是同一阵线,我也为圣教出生入死,有什么事情要作,我希望我能够知道。”

妮儿努力把这番话说得面面俱到,这方面她的能力远不如源五郎,所以只能试着尽可能表现诚意。这时,王右军也已经赶到,从他环顾周遭的愕然表情,明显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就只有等着米迦勒为众人释疑了。

“团长,请您给我们一个答案。”

当王右军也开口,米迦勒也不得不作回应了。

“耶路撒冷是建筑在古遗迹之上,这点你们已经知道了,不过在耶路撒冷地下的古遗迹中,藏着一些太古魔道兵器。”

米迦勒的声音,相当地悠扬好听。她向两人解释,耶路撒冷地下的太古遗迹中,有着一些超越目前技术的强力兵器,如果有什么万一,这些东西势将落入周公瑾手中,所以要在决战之前,先把这些东西给处理掉。

“这个遗迹石阵,可以用来传递电码讯息,不过只要把能量加大,也可以用来做无生命物体的传送,把物件送到香格里拉。”

米迦勒这样的说法,令妮儿为之气结,因为这摆明就是不看好耶路撒冷在此战中的胜算。其实撇开公瑾个人实力不谈,艾尔铁诺军目前居于劣势,无论补给、士兵状况、濒临崩溃的包围网,都是再清楚也不过的破绽,只差自由都市联军重重一击,就可以逆转胜负了。

明明握着一手王牌,为什么要暗地做这样的准备呢?更何况,妮儿就是无法理解,假如耶路撒冷的地下埋藏着强力武器,与其运走,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对付艾尔铁诺军?只要一仗打赢,问题不就都解决了?现在这种做法根本是本末倒置嘛。

“战争中除了现实因素,还有所谓天运的存在,目前的运势倒向艾尔铁诺一方,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实……”

妮儿很想反驳,战争没打,胜负未分,谁敢说胜利果实落入谁手?纵有不利局面,只要大家齐心努力,也是可以克服,然而,被米迦勒的气势给镇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同时她也很错愕,王右军为何保持沉默,一语不发?

“即使战争胜利,问题也不会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使用不属于这时代的力量缔造胜利,在那之后,掌握这个力量的人,就会与野心结合,成为动乱的泉源。”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你们白夜四骑士,难道会被野心给迷惑,想要争霸天下吗?”

“我们是神职人员,不能也不该有这种欲望,所以只要我们还在,这个问题不会发生,但人没有不死,我们的后继者……继承耶路撒冷秘密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人呢?”

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让妮儿明白了。身为白夜四骑士之首的米迦勒,是一个绝对遵守原则与信念的女人,虽然人站在这里,眼睛却看着从今而后数百年的风之大陆。

推动时代的因素有很多,但可悲亦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武器技术的诞生,也是推动历史的一种力量。假如耶路撒冷为了击退强敌,使用了超越这时代的武力,那么敌人虽退,动乱却会因此而衍生,想要得到这力量的人,会试图继承、抢夺,跟着以这份力量掀起战祸,届时死伤将不仅止于耶路撒冷,而是扩及整个风之大陆。

“可是,就为了这样子,让耶路撒冷……这样值得吗?”

妮儿不是无法理解,甚至还有一些感动,然而,尽管她不认为耶路撒冷会输掉这场仗,但如果真的有那种可能,耶路撒冷最后输了……这些武器可能是挽回败局的最后机会,难道要这么眼睁睁地把机会放掉吗?

“圣教的存在,是为了救世,当一个组织背离了之所以存在的理想,这个组织就没有必要存在下去。我并不是要以耶路撒冷的牺牲,换取和平,当战争来临,我们会为着自己的性命与敌人拼个生死,不过……”

在清寒月光下,沐浴在一层银辉中的米迦勒,声音优雅得有若女神,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一直到很多年后,都还被妮儿深记于心。

“有位先贤说过,万事都有所谓的必然性,只要认清这一点,就没有所谓的输赢。”

妮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沉默的王右军、指挥着骑士搬运的米迦勒,心里百味陈杂。

忽然,一阵跑步声由远而近,是几名正在找寻领袖的圣殿骑士。他们找不到团长与副团长,如果不是因为刚巧看见妮儿往这方向飞来,他们连代理团长也找不到。

遗迹里的东西不能给人看见,所以妮儿和王右军到外头把人截着,听他们报告最新的军情。

艾尔铁诺的军营有了动静,大量兵马往外头调,来回奔驰,而周公瑾下了战书,表示十二时辰之内,两军一战而决,不要再作无意义的拖延。

“唔……铁面人妖沉不住气了,不过战书而已,没有什么特别,有什么需要惊讶的吗?”

“这个……敌军元帅,现在孤身一人坐在耶路撒冷城外百尺处,箭羽可及之处…

…”

“哦……干得好。”

※※※

当妮儿等人赶到城头,只见士兵们鼓噪不休,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弥漫在整个城头上。

战争未开打,但所有骑士们的心已经乱了,因为一位足以撼动他们灵魂的敌方统帅,就坐在城外百尺处,别说城上的羽箭射程可及,就算只是一名臂力强悍的骑士,投掷长枪,都可以把那处的物体射个洞穿。

如此近的距离,这么明显的挑衅,骑士们却不敢动手,因为谁也知道,在暹罗城的出手立威后,公瑾已经成为当前最强悍的有数高手之一,能够轻易击溃副团长王右军的强人,他们凭什么主动挑战?

作为他兵器的长鞭,圈卷了挂在腰侧;另一侧悬佩了长剑,公瑾一身银色的袍服,盘膝打坐,虽然不曾睁开眼睛,但自有一股凛然气势,稳稳地震慑敌人。

想进攻却又不敢进攻,这样的对峙时间一拉长,圣殿骑士的志为之夺,士气和军心都产生动摇,而造成这些效果的源头,就只是一个人简简单单坐在城下。

这情形看在赶来的妮儿眼中,简直就是可恶到令人气结,不过,她倒也没有鲁莽地立即采取行动,而是问身旁的王右军。

“你师兄想做什么?”

“我也奇怪,明明约的是十二时辰之内,两军一决胜负,他这么早就坐在城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右军皱着眉头,一时间还难以决定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应对,直到旁边的妮儿一掌拍在他肩头。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了?”

“明白如果再学你这么温吞地搞下去,我等一下就要和你一起陪葬。”

妮儿双掌用力交击,道:“事情很简单,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许多人,我们就趁他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先合力把他给干掉,问题就摆平了。”

“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当面对铁面人妖这种想得比你多一百倍的对手,脑子里别想太多。”

像是要去渡假般的轻松,妮儿耸耸肩,把这句话说完之后,纵身跳下城头,翻落地面,快步走到公瑾面前。

“喂!铁面人妖,你好大的胆子,孤身一个人就跑到我们阵营来,不怕性命难保吗?”

单单是以自己的武功,来做这种威胁,妮儿自己也觉得非常可笑,然而,就算狂妄无知也好,少女需要一些表现,来抗衡公瑾的静默,不让他继续影响己方军心。

“唔……”

面对少女的挑衅,一直在静坐冥思的公瑾睁开眼睛,看看眼前这双手叉腰、傲抬着下巴,几乎可以说是趾高气昂的少女,不禁哑然失笑。

纵使是盘坐在地上,必须要仰望着敌人,公瑾的气势也没有因此而逊之一筹,当他终于睁开眼来,妮儿甚至觉得他好像瞬间变巨了体型,仿佛一块在岸边承受千万年潮汐拍击的伟岸岩像,如涛气浪直涌过来。

如果不是用全副心神去宁定镇压,妮儿差点就要后退一步,当场出丑,而当她稳稳地站住,昂首直视压力的源头,公瑾原本冷峻的表情,多了一丝温和。

“原来如此,好棒的人才,就是你这几天把我手下儿郎弄得团团转,守住耶路撒冷的城门吗?”

“不错,就是我,要是害怕的话,我给你一个最后逃跑的机会。”

“害怕?我有什么理由用得着怕吗?”

“当然有,我们已经把你给包围了,你的手下还不见踪影,现在的你已经可以开始发抖了。”

如果不是王右军、麦当诺两人抵达,站在妮儿身后,被迫满口胡言乱语的少女真是要发抖了。而当这三人以合围的形式,遥遥把公瑾钳制在核心,压力也于同时出现。

“呵,很有意思,至少在某方面,我们的想法一致,就是别再胡拖,快点用天位战把此役了结,不过很可惜,过程与结果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公瑾说着,长身战了起来,整个动作流畅如水,无懈可击,包围他的三个人更产生一种奇怪感觉,好像公瑾散发的压迫感,正以几何倍数向上狂增着。

妮儿心中不安,瞥向艾尔铁诺的军营。马上就要开战了,但那边就像完全不关心一样,只有少量军士远远望来,可是从公瑾站起来的那一刻起,本来聚集在军营里的生命气息,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减少,好像有人在里头进行大屠杀似的。

一强一弱,两样突来巨变之间,似乎有着某些关联,就在妮儿惊疑不定,隐有所悟的当口,公瑾缓缓道出他的宣战发言。

“为了向各位致意,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就是你们三个已经中了来自云梦古泽的毒物,可以预备惨澹收场了。”

当公瑾毫无预警地做出宣告,包围着他的王右军、妮儿、麦当诺,都感到一阵错愕,甚至以为这是公瑾开始玩起心理战,预备攻击了,因为事情就是发生得如此突兀与不自然。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对,一种奇怪的麻痹感,由四肢迅速往经脉窜走,虽然在运气镇压之下,没有大幅度影响功力,但对于肢体的不适感觉,却足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弱战力。

回想到公瑾适才的宣告,三人更是一惊。天位武者虽非百毒不侵,但在强大的力量下,等闲毒物产生不了作用,然而……来自云梦古泽的毒物?那是传自毒皇的妖异作品,成分、配方都是谜,远从九州大战时代起,就是天位武者的恐惧,也是好几场著名的天位战中,越级挑战成功的逆转因素,公瑾由何处得来?

“铁面人妖,想不到你……”

妮儿指着公瑾,心中怒气勃发,张口欲骂,却给王右军一掌拍上肩头,示意她不要分心,全神抗毒。

“这不是江湖仇杀,而是战场交锋,双方各出奇谋,诡变无常,用尽各种方式全力以赴,正是为战者的礼节。战争,只有残忍与不残忍,没有卑鄙不卑鄙。为将者,料敌须明,没有资格说想不到三个字。”

承受着公瑾的目光,王右军一番话说得中正平和,听不出异状,尽管他有伤在身,但是内力修为却反而是三人中最深厚的一个,很快就能抗衡毒性,扬声说话。

“二师兄,对敌人施放毒物,消弱反抗战力,减少己身损伤,这是你与敌对阵的惯例,听说当初枯耳山之役,你也使用了毒物,所以我们并不意外,但你这次使用麻药,而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想必是因为时间过短,不及施放什么剧毒吧?”

耶路撒冷与青楼连成一线,枯耳山之战的始末,透过青楼联盟,王右军知之甚详。而在场众人多半心里有数,近日来耶路撒冷防守极严,所有食物饮水都来回检验,三人之所以会中毒,必是在适才与公瑾接触的这短暂时间内。

要在短时间内施放毒物,又要让敌人不察觉,那多半只有使用无色烟雾类的毒物,而且药性不能太重。以现在的情形来说,若是公瑾贪攻急进,使用烈性剧毒,那么药性甫入体,对方功力最高的米迦勒就会察觉,立即逼出,反而不如现在的效果。

“枯耳山上,你也是使用麻药,不过,一再故计重施,二师兄难道天真得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倒我们了吗?”

王右军朗声道:“白夜四骑士,生死同命,你要挑战团长,先过我这一关。”

散发着凛凛的武者斗志,拔剑以对的王右军,确实给着公瑾一股压迫感,毒物似乎未能收到预期效果,这有点奇怪,但稍稍一想,公瑾便想通其中道理。

三百年前,青楼联盟与毒皇一脉曾交流甚密,除了从云梦古泽取得多种不为外界所知的毒物外,也秘密配制了许多解毒剂。自己有过枯耳山的纪录在先,耶路撒冷为防自己重演旧事,必然有所准备,包括王右军在内的重要人员,这几天只怕是反覆服用复合解毒剂,这才将毒物效果减到最低。

这个结论,不仅是公瑾想到,就连妮儿都想到了。她不敢打扰王右军,只是向右侧的麦当诺皱眉怒视。

“没良心的耶路撒冷人,我帮你们战斗,有解药也不分我,放我一个人中毒,你们全都死光算了!”

“冤枉啊,解毒剂每天都直接放在送给你的饮水里,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几个简单的眼神与心语通讯,两人已经完成交谈,妮儿本来因为气愤而衰退的气势,这时重新壮大起来,威迫着中心的公瑾,却完全忘记了若加在水里的东西不是解药,那结果会是如何的危险。

下毒的效果不佳,自己似乎枉作小人,公瑾看看王右军,看看妮儿,看看麦当诺,最后把目光瞥向百尺外的耶路撒冷城头,米迦勒一直站在那边,美丽的脸上一片木然,仿佛城下的小小战斗全然与她无关,但公瑾却感觉出,她同样是以全副精神注视着自己,想在开战前找出每一丝可利用的破绽。

出师第一步便告失利,对于有心以一人独挑敌方高手,以显气势的公瑾,这确实是一着败棋。

“果然……战争中没有每计必中这种事,不管多么自负的将帅,还是有计算不准的地方,对这一点有最深刻体悟的,大概是那个叫做天野源五郎的男人吧……”

仿佛是有意讽刺,公瑾淡淡地说了一句,妮儿听得心头火起,却看他好像不把周围敌人放在眼里般,斜仰起那半张金属面具,仰望着天空。

这时,距离天明还有一个半时辰,夜色犹黑,除了冷月稀星,别无它物,但公瑾却像在等待什么,目光往空中游移。

“不过,只要在一个战术失败的时候,有其他战术垫补缺失,那就尽到一名为将者的责任了。一百个战术,成功率过半,就足以导向胜利……”

仰望天空,公瑾似在喃喃自语,说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话语,对于正自运功驱毒的三人,能不用抢着动手,自是好事,但妮儿却也不愿让敌人掌握主动权。

“铁面人妖,少耍小技俩了,你不是希望一战了事吗?把你的帮手全部叫出来吧,你的四铁卫呢?他们埋伏在附近吧?”

“被你这么说,我真是觉得很困扰。第二集团军其实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实力强大,四铁卫……他们是我很重要的部属,不过目前实际能上阵作战的,只有两人。”

公瑾道:“朱炎执行特殊任务,并不在这里,这点你们应该觉得很庆幸,至于可莲……她正在我方阵营里接待贵宾,分身乏术,因为贵我两方相比,你们的人力调度实在比我们充裕得多。”

被这一句话给点醒,妮儿不禁望向远处的敌方阵营,细心感应,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这并不足为奇,魔族之身的郝可莲,一直进行间谍与刺客类的工作,隐匿气息的本事极佳,而另一名的气息自己也察觉不出,显然也是类似性质的武者。这样一想,这名战友的身分已经呼之欲出。

无论如何,朱炎与郝可莲都不在,对耶路撒冷一方而言是无上福音,加上妮儿递补后的白夜四骑士,可以把战力完全集中,但是……难道周公瑾真是这样有自信?肯定能以一人之力击败四名天位武者?特别是其中还有一名堪称强敌的米迦勒。

“不,我不是五师弟,作战不靠狂意与傲气。既然作战,就一定要胜,所以你们说得不错,此战我的确埋伏了帮手。”

公瑾的一句话,让三人的警觉心又提高起来,戒备着那随时可能出现的帮手。

四铁卫都不在身边,公瑾所指的帮手,也有可能并非人类,而是某种结界法阵。

兼学东方仙术的天位武者,都是施布结界法阵的高手,陆游在中都之战所用的百万剑阵,名震天下,王右军唯恐这位二师兄依循恩师战法,事前在耶路撒冷反覆检验,确信他不可能有机会把法阵延伸过来。

对峙至今,公瑾的目光一直仰望天空,难道他的帮手并非来自地下,而是九天之外?

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每个人心里,当他们不自禁地瞥视空中,天……明确而直接地给了他们答案。

一道璀璨的金蛇电光,来自九天之上的孤绝高处,瞬间穿越万里厚密云海,撕裂大气,笔直轰向地面。

地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强光暴炽,一道无与伦比的轰雷,带着强大压迫感,狂砸了下来,电光石火间,落往耶路撒冷的城头。

“喝!”

正当所有人为着旱天惊雷而诧异,尚未做出反应时,米迦勒形若轻烟,身形一动,拦在雷电轰击的轨道上,扬臂一击,只凭着空手,便将这记足以摧毁城头的轰雷,震得支离破碎,余威化作劲风,扫向四周。

(这个东西……铁面人妖怎么会弄到手的?)

妮儿着实诧异,因为她曾在太研院的内战资料中看过,这并非自然雷电,而是太古魔道兵器中的轨道光炮,位于九天虚空之上,人力所不可及之处,轰击而下,鬼神莫测,当日令兰斯洛等人吃尽苦头,周公瑾到底从什么地方得来?

惊讶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米迦勒虽然单手轰散了这记光炮,赢得所有圣殿骑士的欢呼,但妮儿却看见她身体微微一晃,脸上也出现了讶色。

适才一击,米迦勒明显用上了天位力量,但在震碎雷电同时,身体晃动,这就代表那一发炮击,有着与她同级的力量,相互碰撞,两不讨好,换言之也就是说……

(什么妖怪……强天位出力的轨道光炮?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妮儿曾听源五郎说过,能够与天位武者抗衡的太古魔道兵器,白家无论是太研院的分部或本部,都还没有开发出来,所以公瑾这兵器绝非窃取自白家的设计。然而,谁也知道太古魔道的研究绝非朝夕可成,连白字世家都无法掌握的技术,为什么会出现在敌人手里?

疑惑与震惊,在妮儿脑里出现,令她顿感愣然。可是,有一件事却是她所不知道的,就是这种超越当前技术的轨道光炮,并非是史无前例。

去年雷因斯内战时,绝世白起与兰斯洛对战于稷下城外,双方一招未发,白起忽然操作九天之上的轨道光炮,以其举世无双的绝顶天心意识,令光炮组合宇宙元气,爆发出堪称毁天的一击,重创兰斯洛。

那座发出强天位力量的光炮,在轰击同时就已经炸成粉碎。事后,这种远超现今太古魔道水平的技术,被当作白起创造出来的神迹之一,渐渐被人们遗忘,太研院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制造出这种不合理的强力兵器。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初只有绝世白起才能创造的神迹,如今成了公瑾一方的无比利器。而九天之上的光炮显然不只一座,连绵不断的轰击,化作一道又一道的璀璨电光,往地上飙射下去。

妮儿、王右军、麦当诺,三人显然已经被锁定攻击,密集攻击而至的光雷,迫得三人全神应付,挥拳、舞剑,每一发光雷都要挡下。从每次能量撞击后,手上感觉到的麻痹感与疼痛,三人确认那真是等同强天位力量的炮击,如果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挨到一击,后果不是说笑的。

“以一敌众,我使用神兵,也不算违规吧?这是魔界名匠隆·贝多芬亲自制作的绝代神兵,各位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它的威力。”

公瑾缓缓地说着,犹如闲庭漫步一般,朝耶路撒冷城墙缓缓走去。

光炮射击的落点极准,虽然公瑾原本是被三名高手包围在中心,但是轰向三人的光炮,却没有一发流弹轰击到他,令他趁着三人手忙脚乱、穷于应付的当口,行若无事地跨出了包围圈。

自然,妮儿三人应付光炮时,两种强大力量互相撞击,爆发出的冲击波、狂暴风压,亦是非同小可,修为未够的武者被波及到,挨不了几下就要吐血昏去,不过这些余劲却对公瑾毫无影响,虽然扯动了他的披风,却拖慢不了他的步伐。

看着公瑾步出包围圈,走向城壁,妮儿又急又气,但却给光炮连击困得脱不了身。

“耶路撒冷的圣教说过,末世时神明会降天火,洗涤人们的罪恶,那情形就与现在差不多吧?”

一声冷笑,公瑾腰间的长鞭挥出,迎向敌人。

※※※

耶路撒冷之战,牵动整个风之大陆局势,雷因斯??蒂伦以派出天位武者的形式,作为对耶路撒冷的支持。

妮儿早已经抵达了耶路撒冷,并且起了几乎可以说是支柱性的作用,但雷因斯的第二名援军,却迟迟没有现身。

这样的情形,与当初雷因斯的基本战术有关。妮儿在明,枫儿在暗,这是最符合目前利益的做法,一方面来说,师承大雪山武技的枫儿,比较擅长潜伏暗中的游击作战;但另一方面,却是小草体恤这位劳苦功高的姊姊,不希望她在元气尚未复原的状况下,与敌人正面对战。

自从日本归来后,兰斯洛就闭关练功,靠着被小草破解译出的天魔古经下卷,把自身的天魔功推进到更高层次。以非魔族之身,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天魔变,有很多几乎是不可解的技术难关,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枫儿得到了龙神授与的天丛云圣剑,那么兰斯洛的修练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当兰斯洛把最危险的一部份给突破,整个人进入冥思的休眠状态,同样在练功过程中耗去大半元气的枫儿,甚至连稍稍休息也不愿意,主动抢下增援耶路撒冷的任务,当天就离开了稷下,直奔自由都市而来。

枫儿晓得自己的状况不佳,所以这一路上她隐匿行迹,绝不轻易现身,把自己完全作回过去的黑暗刺客,即使艾尔铁诺军已经围城,她仍没有进入耶路撒冷,反而一再试图潜入艾尔铁诺军中,想找出有助军情的机密。

第二集团军的戒备,看似没有任何能拦住天位武者的东西,但却暗藏玄机,公瑾本身以东方仙术布下结界,朱炎又率手下架起了太古魔道器械的搜寻网,如果不是枫儿对这两方面都略知皮毛,没有大摇大摆直闯进去,早就被敌人发现了。

特别是暹罗之战传开后,枫儿知道自己不是公瑾对手,行动上分外谨慎,但纵使她心急如焚,但连日奔波却没查到什么,反而惹起了公瑾的警觉,逆向追踪过来,好几次都险些碰到了。

不过,辛劳仍是得到了收获,在历经多次出师无功后,枫儿注意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就是第二集团军在这几日的会战后,立刻急着焚烧尸体的动作。

急着把尸体处理掉,免得因为腐烂而疫病蔓延,这是理所当然,但焚烧之后的骨灰呢?难道就这么不管了吗?枫儿不曾看到有人在收拾骨灰,难道周公瑾就这么任手下士兵散葬于异国?

种种不寻常之处,迫使枫儿前往火葬地区一探。这天正是好时机,当公瑾离开大营,与耶路撒冷的众高手对峙,枫儿也进入艾尔铁诺军的大营,遥遥望见数里外的天空电光窜动,沛然能量汇集,心中一惊,加快行动。

当她潜入到被圈围起来的火葬场,把所有看守人员弄昏之后,立刻就闻出了不妥之处。

焚烧尸体所累积下来的酸臭,这点是不错的,但现场除了酸臭,却少了一种大量焚烧人体所必然产生的脂肪臭味,这点就让人感到不自然,而近距离闻起来,这种酸味更让枫儿产生一种故意伪作的不实感。

不实的东西,是用来骗谁?那当然是为了让人以为,这边确实每日大量焚烧尸体,欺骗的对象,自是只能由大老远外望见这边火势、闻到这些酸臭的耶路撒冷。

以此来进行推论,制作出这个骗术的用意是……

枫儿心念一动,目光移向旁边一个堆满尸体的木推车,上面横七竖八摆着十多具尸体,血肉糢糊,肢体不全,浓烈的腐臭扑鼻而来,但在这种炎热天气下,虽然上头有苍蝇绕着飞旋,尸体却没有生蛆长虫。

(难道……)

枫儿也顾不得肮脏,伸手抓起一具尸体,往上一甩,炽热火劲暴吐而出,在极度高温之下,尸体被紫色烈火吞卷包裹,刹那之间就化为灰烬。

(太快了……)

尽管在得到天丛云剑后,自己的武功有所增进,但以此刻的状态,枫儿知道自己绝没可能瞬间将尸体烧尽得如此彻底,而在尸体化为灰烬前,火中乍然闪现的东西,更让枫儿得到肯定。

为求肯定,枫儿再试了另一具,这次看得更清楚,尸体在被烧成飞灰之前,曾化作一个小小纸人,上面好像还插着人类毛发之类的东西。

“这是……东方仙术的……”

震惊之余,枫儿甚至没法厘清脑中纷至沓来的诸般念头,一时间更失去戒心,险些察觉不到那飘落于后方五尺外的风声。

“你或许也听过,东方仙术里头有所谓的洒豆成兵,没错,这是东方仙术的式神,平常很不容易见到的,你可以再多看两眼啊!”

娇媚无伦的嗓音,从后头传过来,枫儿没有转身,但却从声音中认出了仇人的身分。

“郝可莲?”

“呵,有好一阵子没有见面了吧?我很想念上次与你的合作呢,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一起合力,把你的小妹妹大卸八块,让你可以甩掉累赘,找个新男人去过幸福日子,怎么样?你找到幸福了吗?”

只是几句简单的话语,就把枫儿的理性逼到崩溃边缘。她扬手击出火劲,趁着敌人闪躲,转身、拔剑,狠恶地攻击过去。

“别这么急嘛,大家都是女人,你不觉得我们可以聊一聊吗?我觉得有些事情你一定感兴趣,像是什么流行服饰之类的……”

郝可莲再次闪躲过斩击,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或者,你会有兴趣知道……本来应该在这里的士兵们,到底去了哪里?”

战情混乱不堪,不过,舞台上的演员尚未到齐,仍是有人努力地赶赴耶路撒冷,其中的某个人,甚至心里还反覆挣扎。

(本来是因为没地方可去,所以才去,但是现在找不到安全地带,还往危险地方跑,那不是主动找死吗?)

各方势力的重要人物中,会不断强调“安全地带”的,就只有雷因斯左大丞相有雪了。

这趟自由都市之行,实在是一次运气极其恶劣的经验,动不动不是遭遇敌人,就是落败被俘,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高手傍身作安全地带,都会迅速被瓦解。

就在不久之前,在地底与韩特一同潜移的他,碰到了强敌奇雷斯,面临了九生一死的危险局面。

当有雪还为着局面的惊变,呆愣在当场,韩特的反应就快得多。他松开有雪的手,让雪特人独自持着忍术卷轴,重重一掌全力拍推在他的背心,让他利用卷轴的潜地效果,急速逃生。

“臭胖子!这是你欠我的,在我找你算出这笔薪水之前,你给我保住你自己的臭命!”

韩特居然会这么有义气,这点实在是令有雪想像不到,然而,与其说有雪要努力保命,真正需要平安祝福的,却是韩特自己。

当前的天位武者中,没有人胆敢质疑奇雷斯的实力,纵是目前被公认实力在第一线的武者,周公瑾、织田香、多尔衮,也绝对不愿意在单对单的情形下,与奇雷斯对战。

更何况,有雪与韩特都不知道,奇雷斯的神智状态已经不同于以往,精准的天心意识控制,十足状态的奇雷斯,不把当前人间界的任何高手放在眼里。

胜负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才只是一下转头的功夫,在有雪回瞥的短暂时间里,他就看到后方溅起了一片怵目惊心的红雾,韩特已经和奇雷斯动起手来,并且再度受创了。

不过,战况好像不是一面倒,因为在韩特溅血倒下的同时,他以手为剑,好像作了什么,令奇雷斯后退了一步,动作更慢了下来,没有能够追击,让有雪就此逃逸出去。

之后,连续在地底行进了个把时辰,奇雷斯都没有再追上来,有雪不知道是韩特阻挡成功,还是有什么其他理由?

然而,他记得以前兰斯洛曾经说过,在天心意识的扫描中,越是厉害的高手,散发着的能量就越强,即使刻意隐敛气息,仍是会露出一些痕迹,天位武者往往就是凭这种本领索敌,但如果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那扫描起来就变得处处都是目标,难以着手。韩特或许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推自己离开,更形提高抵达耶路撒冷的可能。

不过,有雪自己是很疑惑,耶路撒冷的大战可能已经爆发,自己什么也不会,就这么往刀山剑海中闯,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过去兰斯洛、源五郎和妮儿总是无视自己的意愿,硬把自己拉到战场中心,弄得遍体鳞伤,每次回去之后,都要在病院当半个月的活死人。这次明明没人可以强迫自己,却还眼巴巴地跑去送死,这不是太呆了吗?

有雪当然知道,韩特托付自己带去耶路撒冷的讯息,非常地重要。那么死要钱的一个贪婪家伙,居然肯无酬送讯给耶路撒冷,还舍身掩护自己先走,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但是知道归知道,要他像兰斯洛那样无畏无惧,锐身赴难,整天弄得满身是血,有雪就是觉得很为难,耳边好像不停地有个声音,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呆?

(我不会武功,也不会作战,耶路撒冷的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去也算不上是阵前逃亡啊……)

越想越怕,有雪最后动了开溜的念头。不过在地下潜行了个把时辰,也不晓得现在究竟身处何方,如果要开溜,还是得要到上头看一看。

(该不会那么倒楣,一浮上去就遇到奇雷斯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有雪上浮出去,由于胆怯,他甚至不敢浮出身体,只是稍稍露出头来,往周遭一望,确认有没有危险的敌人,却看出了一身冷汗。

(哇塞!要死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命里是不是和艾尔铁诺人特别有缘啊?)

所在的地方,没有看到奇雷斯,却满是艾尔铁诺士兵来来去去,赫然正是艾尔铁诺军营地的正中央,自己可以说是干下史无前例的勇悍之举,笔直杀入敌军本阵了。

有雪给吓得魂不附体,又嗅到一阵恶心至极的腐臭酸味,险些当场就反胃得大吐起来,刚巧对面一匹快马呼啸奔来,他赶忙再次遁入地底,不让人察觉自己的存在。

那阵恶心的酸味是什么?艾尔铁诺人在干什么?这些有雪全都不想知道,问题是,想要遁地逃跑,还是得要找对方向,不然越跑越进入敌阵中央,要是撞到铁面人妖,大家单挑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迫不得已,有雪再次大著胆子,小心地上浮,尝试把方向与位置看清楚,但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看到了某个熟人。

(喔喔!太好了,找到安全地带了!)

心内欢呼一声,有雪就像在沙漠里见到了绿洲,朝那个方向潜移过去。

※※※

在自由都市的攻略战之中,存在着一个每个人都没有提、却也不用提的共识。

即使公瑾连战皆捷,大破自由都市联军,拿下耶路撒冷,消灭东方世家,在他攻破香格里拉,令自由都市联盟臣服之前,他都不能对外宣称战胜。

香格里拉、耶路撒冷,这两大都市隔着遥遥长距,彼此间却有很深的联系与影响,当耶路撒冷整个与外部断绝联络,就只有香格里拉,还能藉着古久之前的遗迹,使用电码通讯,让正确情报不至于断绝。

在香格里拉之中,也藏有许多太古遗迹,但却不是像耶路撒冷那样位于地底深处。经过妥善的安排、经营,拥有数千年历史的遗迹,被布置成公园、露天歌剧院,只待实际需要出现,立刻便可以使用。

与耶路撒冷相呼应,用以传递讯息的石阵遗迹,就在距离市中心不远的石鼓公园。青楼联盟最近几日非常焦急,因为耶路撒冷整个被封锁起来,周公瑾之能果真是不可轻视,青楼联盟平素用以传递情报的数十种管道,都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一夜之间切断,显然他在海牙时,就已经充分构思好与青楼联盟敌对时的应付方式。

对于青楼联盟来说,陆游、周公瑾这对师徒,都是很不可爱的对手,不甘一直与青楼联盟维持均势的利益关系,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把眼中之刺拔除。

由于联系被切断,青楼联盟只能靠着其他都市中的情报交流,来推知艾尔铁诺军的行动,因此得知他们在慢性中毒的情形下,受疫病所苦,死伤人数越来越多,补给也到了极限,虽然发兵包围耶路撒冷,但对于其他都市的控制,却大幅度衰退。

“艾尔铁诺军就像是被拖入了无底的泥沼,以笨拙而缓慢的方式,迅速减少了人数,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周公瑾就只能孤身一个人逃回艾尔铁诺了。”

这个推论让青楼联盟不敢置信,但所传回来的一切讯息,都证实了同样的情况。

单一情报来源,或许会有错,但是数百、数千个情报组合起来的事实,又怎么会出错?

就在日前,青楼联盟接获耶路撒冷的电码传讯,双方重新连络上,并证实了艾尔铁诺军在香格里拉陷入泥沼战,大量损耗了实力的情报。

米迦勒婉拒了利用传送能源,送来补给物资的提案,只是传讯表示,艾尔铁诺军虽然败象已成,但周公瑾的实力却无法推判,为了避免造成无可弥补的损失,将开始把耶路撒冷的太古魔道设备,分批传送至香格里拉。

青楼联盟很快就通过了这个建议,让米迦勒把设备传送过来,并且张开了石阵能量,预备接收。

当蓝光在石阵里骤然炽亮,传输的能量也积蓄到了顶点,然而就在这关键一刻,来自耶路撒冷的讯号却整个中断了。

“发生什么事了?”

“能量没有问题,讯号忽然中断,是不是耶路撒冷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对于这一刻所发生的异变,感到手足无措,更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在此同时,距离香格里拉不足百里的一处树林里,强烈的蓝光在废墟石阵中流窜,照得周围每个人睁不开眼来,而一个又一个的太古魔道设备,由石阵中不住浮现出来,忙坏了在一旁负责搬运的士兵。

“做得好,动作快一点,除了搬东西,我们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可不能让周大元帅一个人抢锋头啊!”

以温和的语气指使着士兵,身穿一袭洁净白袍,即使在污泥山林间,依然显得从容不迫的主帅,是一个不应存在于此的男人,前艾尔铁诺第一军团长石崇。

将目光眺望向视线可及之处,美丽的香格里拉看来是如此宏伟,石崇伸出手,彷彿想要将之一手把握似的虚抓,喃喃道:“香格里拉,多么美丽的一颗宝石,现在终于到你重回主人掌握的时候了。”

在他身后,成千上万的艾尔铁诺军队,装备整齐,军容壮盛,就好似迁徙中的蚂蚁群,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整个山头林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所有人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只待主帅一声令下,就要完成这自古以来不曾有人完成的功绩。

“传送结束了吗?好,开始我们的狩猎吧!”

※※※

在北门天关的时候,妮儿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夜空中的繁星点点,然而,长到这么大,她却没有亲眼看过流星,只是听源五郎说,流星是由九天之上坠落下来的星屑,多半都会在天上消逝,但某些星屑突破云层,抵达地面时,就会变成被称作“陨石”的巨物,造成可怕的杀伤力。

耶路撒冷的圣教相信,世界末日来临时,空中会降下可怕的天火,犹如神明之怒,洗净地面上所有的罪恶。画家描绘那幕光景,就是巨大的陨石火球,自天而降,把整个可以看到的空间都燃成一片炽红,人们的脸上尽是惊惶与绝望。

妮儿没看过天火,也不曾目睹流星雨,但她现在却觉得自己看到了。

并不是像画家笔下那样的鲜明红色,一道道瑰丽的紫电,在撕开漆黑天幕时,忽而幻化明曜白光,忽而灿为黄金厉芒,狂轰向地面。

当连续接了几十下后,妮儿一下失神,没有拦截到急速射击过来的一发,百忙中侧身闪躲,那记光炮以数吋差距掠过,笔直轰向地面。

强烈劲风擦过,刮体如刀,妮儿只觉得身体一阵热辣辣的甚是疼痛,跟着就听见剧烈爆响,被那一发光炮给轰中的地面,发生了强烈爆炸,整个给掀了起来,把方圆里许的面积,化成了一个巨大凹坑。

三人所站之处,距离耶路撒冷城壁并没有多远,里许的影响范围,早把三分之一个耶路撒冷包括在内。

耶路撒冷是宗教重镇,有不少魔导师协防,与稷下同样有魔力结界增强城壁的防御,但却远不及稷下那样固若金汤,给这雷霆重炮的余威一撼,虽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损伤,但却令整座城晃动不休,砂石尘土满天飞扬。

光炮位于九天之上,目光所不可及之处,内中以精密度极高的太古魔道机械操控,虽然以这么强大的出力轰发,但落点差误却不足一吋,准确得惊人。

等同强天位出力的光雷重炮,落点虽然精准,但仍不能对妮儿等人造成很大威胁。一发光雷,只能直线进行,等若是一个不会变化的敌人,闪躲过去就没事了,况且,机械终究是死物,光雷发出到击中的时间虽短,却已足够妮儿进行躲避,比起一个强天位武者所造成的威胁要差远了。

但是,当每个人都被五台光炮给锁定,从多个不同角度来攻击,那就不是轻易可以应付。沉重的光雷,一发连着一发,才把正面轰来的光雷击散,由西南方轰来的光雷距离已不足半尺。

这样的硬碰硬比拼,毫无花巧,众人之间的修为深浅,一下子就表现了出来。

只是纯以手臂挡架的妮儿,吃了闷亏,连挡下数十炮后,两臂几乎麻木得失去知觉;挥剑斩击的王右军也不轻松,尽管抵天三剑的防御效果,滴水不漏,但手腕仍是感觉到沉重压力,更找不到喘息机会。

内力修为最浅的麦当诺,这时脸色极为苍白,一道血丝更从口唇间溢出,明显已经受了内伤,而且迅速加剧。

情势演变成这样,三人已经无法再影响战局,只能利用眼角余光,短暂地瞥向耶路撒冷,为那边一场远较此处更为激烈的恶战,默默祈祷。

一刻钟之前,公瑾飞身掠向城池,尚未发动攻击,米迦勒已经迎了上来,素手一扬一摆,明明双方还相距数十尺距离,银枪尖锋的气劲已直指公瑾面门。

交战之前,米迦勒已经针对暹罗城的经验特别设计战术。公瑾的鞭子一旦发挥展开,那种无形无影的鞭法,米迦勒也没有信心对付,然而,那天的短暂战斗,米迦勒觑出了一个问题。

也许鞭子可以无形无影,但公瑾本身是存在的,只要他本身受到攻击,势必就要撤回鞭子防御,这或许就是那日公瑾连续击退王右军、妮儿,却始终未曾现身的理由。

把握这个弱点,甫一交手,米迦勒就直冲向公瑾,身法快得出奇,像是一只朝猎物急速俯冲的白鹫,几乎只是眨眼功夫,就已经到了公瑾身前数尺,银枪连刺带扫,攻了过去。

公瑾心里有着短暂的吃惊,虽说早知米迦勒将是自己的强敌,但她的战术与实力,再次让自己有了烫手山芋的觉悟,倘若不是自己打一开始就掌握战场,这场仗将会出乎意料地麻烦。

“来得好,不过……还是稍缓一下吧!”

展开白鹿洞的上乘轻功,公瑾利用敌人迫近所激起的气流,在银枪扫及的前一刻,身体像一根羽毛似的轻飘飘飞了出去。

米迦勒一枪落空,后头伏藏的连环变化正要使出,周遭气流忽然一紧,五道光雷已由不同角度分射而来,先后顺序密集得难以分辨,几乎是同一时间击到身边。

天位武者的护身真气再强,当其全力挡架一记攻击时,留于体内的护身气劲就会相应减弱。米迦勒进行防御时,只要有一发光雷失守,轰中身体,后果绝对不是痛一下就了事。

情势危急,米迦勒暗叹一声,不得不放弃追击公瑾,银枪一旋一舞,手法精妙玄奥,明明是大动作的狂扫,却不失轻巧细腻,更占着长兵器的便宜,竟在五枚光雷已经极为贴近的当口,同一时间拦截下来。

只听得连串激爆声骤响,迸流的能源疯狂冲击四周,撕空掀地,只是这一下撞击,就已经造成重大破坏。

挡下五记光雷的米迦勒,毫发无伤,正要在烟雾中闪身离开,以防敌人偷袭,蓦地却惊觉左肩剧痛,血光飞溅,虽然险险避过后脑要害,却已给公瑾一鞭抽在肩头,皮开肉绽。

情知接下来的情形只会更糟,米迦勒一咬牙,银枪反撩,再接下轰击过来的光雷群……